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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12月11日 星期三

    “诗文选”是体现编选者文学和美学意图的主要载体。

    浦江清选编元明散曲:一人有一人之诗文选

    张向荣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12月11日   10 版)

        《元明散曲三百首》,浦江清选注,蒙木编订,文津出版社2019年10月第一版,38.00元

        1952年,年仅53岁的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浦江清先生英年早逝。他的许多著作,因为在他生前尚未定稿,故去后又赶上时代激荡,所以一直未能出版。近年来,浦江清先生的一些重要作品如四卷本的《中国文学史稿》等终于得以陆续整理出版,这不仅是对浦江清先生的纪念,更有助于古代文学领域的学术发展。

        去年,我曾细读过《中国文学史稿》,认为这是一部非常出色的文学史。从成书上说,《中国文学史稿》首先是浦江清先生先后在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中文系课堂上积廿载授课之功而成的讲稿,是为了教学目的而撰写的教材。但认真读完,从性质上说,则能体会到这套《中国文学史稿》实质上是一部精彩的私人著述。

        最近,浦江清先生的又一本课堂授课教材被整理出来。与《中国文学史稿》的厚重相比,这本《元明散曲三百首》(蒙木编订,文津出版社2019年版)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其中主要内容是浦江清从元明时期三十三位曲家作品里选了二百五十余首,除了选曲,还为每位曲家做了小传,为每篇作品做了校勘和简要的注释,部分作品还有较为详细的讲解。据浦江清先生后人浦汉明所说,这本书“是浦江清先生1942年底至1943年初为西南联大下一学期的‘曲选’课编选的教材。后来装订成册,加上蓝色的封面封底和白色衬里,成为一册线装手抄本。(浦江清先生)为付印而抄录的各类文学作品很多,如此装帧的却仅此一册,足见他对这一选本的珍爱”。

        把这本小册子定义为“选本”,其性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只是单纯上课使用的“选本”,那么性质应该归类为“教材”,而教材需要客观、全面、四平八稳;而如果是更具匠心的“选本”,则需要体现选家的文学旨趣、审美维度。二者不能简单等同。事实上,“选本”尽管可以作为现代大学课堂的授课材料,但本身具有悠久的历史。在“文学史”概念形成之前,或者说近代之前,古人当然不会去写一部“文学史”,最多在一些学案、学术笔记、选本序言等涉及一点。所以,在古代,“诗文选”几乎成了体现编选者文学和美学意图的主要载体。

        如果从这一角度来看,一部优秀的“选本”,不仅能够满足授课的需要,还应该延续古代“诗文选”的传统,达到实用性和选家个性两者的统一。

        在国内,几乎每一个大学的古代文学老师手里都会有一些讲稿、作品选,倘若来自于教师的私人严选,得益于小班授课的特殊环境,这种讲稿、选本就能够被赋予个性,其中不一定有何种惊奇的观点,但往往最能体现教师的美学观念和文学观念。浦江清先生这本尘封50年的作品一朝“解封”,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审美气息,个人趣味十分容易识别,体现了浦江清先生鲜明的美学趣味。

        最明显的就是“古雅”的标准。这一点,本书由李简教授撰写的《序言》已经言之极深。所谓“古雅”,指的是不要太过俚俗,也不必刻意俚俗,仍然具有中国古典诗学脉络下的清、正、雅、醇等特色的作品。所以,承李简教授指出,浦江清舍弃了一般教材选元曲所必选的关汉卿的《一枝花·不伏老》,那句“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尽管人所共知,但显然并不符合浦江清“古雅”的标准。

        但是,“古雅”并不意味着“文人气”,浦江清在选曲时,也体现了明显的对“文人气”的不够欣赏。所谓“文人气”,就是俚俗的另一个极端,也就是刻意将元曲向“载道”去靠拢,或是过多使用文人化的语言。散曲是唱在口唇、演在手足的流行歌曲,在今天的昆曲等戏曲里仍然能够得见其流风余韵。所以,散曲比起已经雅化的诗、词,妙就妙在灵动活泼,语言通俗。那么,“古雅”的标准就不能突破这一点,突破了就过犹不及,就显得“文人化”,就等于杀死了散曲最本质的情调。

        其实,“古雅”与“文人化”之间的界限很难把握,既要“古雅”,又要摒弃“文人化”,就要在矛盾之中寻找平衡。从《元明散曲三百首》的选曲来看,浦江清先生基本上实现了自己这一较为独特美学品味的展示。

        而究其原因,现在来看除了浦江清先生的美学主张之外,应主要与他本人的个人兴趣有关。浦江清先生早年就因热爱听曲、精于唱曲而闻名,据说为了帮助学生理解散曲,还常常在大学课堂上亲自演唱。据《曲学大家北大授课俞平伯主持谷音社》(《北京晚报》2017年6月8日)一文可知,1934年6月俞平伯与曲友浦江清、汪健君、陈盛可等人发起成立了“谷音社”,俞平伯为谷音社社长,吴梅任导师,“实际承担教曲重任者为曲师陈延甫”,这是一个清华大学的组织。谷音社在1937年因为日寇入侵而停止活动,但南渡的一些社员旋在西南联大重新开张,成立“昆明三大学昆曲研究会”,范围显然扩大了。而浦江清先生从谷音社到昆曲研究会,始终都是重要成员。

        唱曲若此,听曲就不必说了,浦江清的《清华园日记》里记录了许多听曲的事情。盖因当时能够上演且火爆的戏曲,许多都是民间创作与文人润色的产物,唱词既达到了一定程度的雅化,又因为舞台和听众的需要而避免过多的文人化。想来,浦江清对元散曲的审美选择,与他对曲子的酷爱是分不开的。

        一部半个多世纪之前的授课笔记,被整理后竟然演变为私家选本,这种蜕变既有原作者的贡献,也可以称为时间的馈赠吧。

        同样属于时间馈赠的,是收录了《元明散曲三百首》的这套“名典名选丛书”的其他几本书籍,特别是李云程的《古文笔法百篇》、胡怀琛的《言文对照古文笔法百篇》、余诚的《古文释义》这三本,已经绝版多年,坊间十分罕见。关于古文的鉴赏和写作入门,如今人人熟知《古文观止》,而忽略了《古文观止》作为一个选本只能代表选家的个人审美趣味,这显然不利于读者审美视野的拓展。所以,再版的这三册古文选本及讲解,与《元明散曲三百首》一样,也能在实用之余,增加一些更具个性的鉴赏品味。

        一代有一代之“诗文选”,着眼于时代的“诗文选”,主要价值在于实用;当时光流逝,这种实用性渐渐褪去,就会出现一人有一人之“诗文选”的现象,着眼于私人的“诗文选”,主要价值在于审美趣味。这种变迁,恰恰体现了文学史的一种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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