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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9月04日 星期三

    《噩梦》:表现“睡眠瘫痪”的经典画作

    余凤高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9月04日   20 版)
    画作《噩梦》
    玛丽•雪莱

        1926年,美国左倾的《群众》月刊创办人、作家和评论家马克斯·伊斯门去维也纳贝格斯大街19号访问心理分析创始人西格蒙特·弗洛伊德时,见弗洛伊德寓所的墙上挂有一幅富塞利的油画《噩梦》的复制品。

     

        《噩梦》(TheNightmare)是瑞士出生的英国画家亨利·富塞利(HenryFuseli,1741—1825)1781年创作的著名画作。该画描绘一个正在熟睡的女子,好像已经没有生气。她的头和两手从床端垂落到床下,露出纤长美丽的脖子。富塞利运用“明暗法”(chiaroscuro),将女子光泽亮丽的色彩,与暗红色和赭黄色的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床脚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面镜子、一本书和一只小药瓶,使人觉得她睡前可能喝过催眠或麻醉的药水。殷红色天鹅绒帷幕上那瞪着眼睛的马头和蹲在女子胸上的恶魔,暗示了她正陷入可怕的梦境。

     

        弗洛伊德天天都面对这幅《噩梦》,定然会有思考或研究。但他没有在其最著名的《梦的解析》中提过这幅作品,无疑是因为画作表达的不是他所坚信的:梦是以扭曲的形式体验到的被禁止的欲望——在弗洛伊德看来,梦是“欲望的满足”。但是瑞士分析心理学家卡尔·荣格在他1964年出版的《人及其象征》中,则不止一次提到富塞利的画,包括这幅《噩梦》,因为荣格认为,人们心灵深层的活动会清楚地出现在梦中,在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身上,梦会以非常极端的形式呈现心灵深层的骚动。

     

        《噩梦》于1782年首次在皇家艺术学院展出,引起“非同寻常的兴趣”,让富塞利获得很大的荣誉。富塞利很喜欢这一题材,至少曾画有三个版本的《噩梦》。后来,他将原作以20基尼出售。托马斯·伯克据原画所作的廉价版画自1783年1月起广为流传,此画甚至在多年之后的今日,都使研究者产生极大的兴趣,出现了大量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的论文。学者尼古拉斯·鲍威尔甚至写出三部研究《噩梦》的专著:《亨利·富塞利的画》(1951)、《“噩梦”》(1972)和《富塞利的“噩梦”》(1973)。不过,《噩梦》最基本的表述,该是画中的女子心灵受到干扰才产生噩梦。这也是噩梦的本质生理特征。

     

        噩梦,医学术语称“睡眠瘫痪”(sleepparalysis)。1928年,S.A.K.威尔逊在《脑》杂志上发表的《发作性睡病》中第一次使用这个术语。在此之前,S.W.米切尔1878年在《弗吉尼亚医学月刊》上发表《论某些睡眠紊乱》,对噩梦现象做过较为详细的描述。1967年S.C.利登发表在《普通精神病学文献》上的论文《睡眠瘫痪和似睡非睡的幻觉》中也有相关的论述。之后,纽约州立大学精神病学系的杰罗姆·M.施内克(JeromeM.Schneck)专门就富塞利的画在1969年1月27日出版的《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发表了《亨利·富塞利、噩梦和睡眠瘫痪》(HenryFuseli,Nightmare,andSleepParalysis)一文。施内克写道:

     

        我相信《噩梦》表现的即是所谓的睡眠瘫痪现象。根据是蹲在这仰卧女子胸腹上的那个恶魔般的人物。当有些人提到睡眠瘫痪时,他们或许也会称它为噩梦……

     

        睡眠瘫痪出现在沉入睡眠或刚刚睡醒之时。那些遭此折磨的人一般都有一段焦虑的经历;他们尽管努力想要,还是说不出话或者喊不出声,也许因为呻吟才引起注意,感到是半睡半醒,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环境。这种发作通常觉得好像持续了一个长时间,但也许只有一两分钟。有些情况下,这人会因为突然挪动头部、手臂或腿而使瘫痪终止。实际上,一个人也可能试图要将身体的部分从床上移开,就像富塞利的画作所描绘的……

     

        似醒非醒中令人惊吓的幻觉或许是发作睡眠瘫痪的组成部分。在富塞利的画中,这个蹲坐着的怪物,与某些遭受睡眠瘫痪的人所描述的“有人或什么东西坐在我胸头”有很大关系……

     

        《噩梦》不仅为梦的生理学提供了一幅生动的视觉形象,还在文化史上产生很大的影响。詹姆斯·C.哈里斯(James C.Harris)在2004年一期《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噩梦》(TheNightmare)中指出:“富塞利没有强调(噩梦造成的)窒息,而关注于(梦者的)精神负担,为同时代的哥特式小说主题提供了相符的视觉表现风格。此画可能影响了玛丽·雪莱(1797—1851)的《弗兰肯斯坦》的创作。”这所谓的“精神负担”,也就是梦者遭受的心灵创伤,它是富塞利本人曾经历过的,玛丽·雪莱也曾有过一段精神创伤。

     

        玛丽是热诚争取男女平权的著名女作家、《为女权辩护》一书的作者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和英国著名哲学家、《政治正义论》的作者威廉·戈德温的女儿。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在与戈德温结婚前,曾与风度翩翩的吉尔伯特·伊姆利同居,并生下一个孩子。后来,她发现伊姆利对她不忠,两次试图自杀。之后,她同伊姆利彻底分手,转而与戈德温相爱并结婚;在生第二个孩子、与母亲同名的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即后来的玛丽·雪莱时,死于产褥热。

     

        戈德温家是许多文化人的聚合地,其中包括诗人珀西·比希·雪莱、雪莱原来的妻子亨丽埃特·韦斯特布鲁克,还有亨利·富塞利。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16岁起与生父和后母一起生活时,不但和这些人认识,还十分仰慕富塞利。她曾去看望亨利和索菲亚·富塞利夫妇,试图与他们建立一个柏拉图式的“三人之家”(ménageàtrois),但遭到索菲亚拒绝。美国肯塔基州丹维尔中心学院的玛丽安·C.沃德在《一幅难以启齿的绘画:亨利·富塞利的〈噩梦〉和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的创造》中指出:“该画的历史和传记细节证明玛丽·雪莱肯定了解《噩梦》……拜伦对富塞利的作品不但了解,还很感兴趣……拜伦事实上可能跟玛丽·雪莱说起过这幅画。不过她无疑比他更了解这画和画家。”虽然对于戈德温回忆录中所说的有关她母亲的事,玛丽总是似信非信,但是母亲的那些事故,尤其是她的死一直是玛丽的沉重的心灵创伤,她甚至觉得母亲的死是她造成的。《噩梦》正好表达了她的这种心理创伤。

     

        苏珊·J.沃尔夫森(SusanJ.Wolfson)和罗纳德·莱瓦奥(Ronald Levao)编著的注释本《弗兰肯斯坦》(TheAnnotated Frankenstein),在所附的富塞利《噩梦》复印件的下面,有这样一段阐述:

     

        玛丽·雪莱十分熟悉(富塞利)这个以真诚的性爱而闻名的艺术家。在1788年和他相识的时候,她热烈地爱上了他,为与他结伴和通信而深感愉悦,以致到了1792年,她(徒劳地)向富塞利夫人提出他们可以结成一个家庭(aménage)。这是富塞利最著名的画作之一,以两个双关的形象解释噩梦的心理:一个恶魔(mara)重重地压在梦者的子宫上,一匹母马(mare)用失明的或是深远的眼睛盯着梦中的这个场面。梦者的姿态暗示了性强暴;命名“噩梦”给人明显的直感就是释放在18世纪被看作恶魔的性欲望。

     

        富塞利的《噩梦》影响玛丽·雪莱对维克多的噩梦经历的描述:他夜里梦见他的活动起来的怪物(他拥抱和亲吻伊丽莎白时,伊丽莎白变成他死去的母亲的尸体的恐怖感);维克多月光下见到这怪物正通过帷幕在险恶地看着他;还有维克多叙述怪物对伊丽莎白的攻击(与女性的性冲动有关)……

     

        《噩梦》准确地描述了梦的生理状态,还对文学艺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而被公认为是一幅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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