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中的历史想象

    认识白木，想来已经是24年前的事了。时光就像流水一样，从我们的笔尖上，从我们的指缝里，从我们的回望中消逝。然而，不论时光怎样倥偬而逝，总有一些是不能忘记的。

    白木是我在人民日报的同事，毫无疑问，认识白木，是从他的诗歌开始的。白木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著有诗集《目光潮》《时间风景》《合十》《月光之风》《风花》，诗论《钟声照耀的潮水》，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小说家。近年来，白木将对历史研究的兴趣投诸文学创作，将他在历史研究中长期得不到解决的问题，放在文学的宏阔想象中去延展。就此，他写出了长篇历史小说《传国玉玺》，视角独特，史观新颖，宏观观照与细节挖掘并重，令人不忍释卷，拍案称奇。

    作品一直沿着两条主线蔓延，一条是历史脉络的自然发展，另一条是传国玉玺迁徙路径的进展，细细研读不难发现，后者才是作品着力表现的。自秦始皇命李斯以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雕刻一枚皇帝印玺，传国玉玺便横空出世，成为历代皇帝皇权天授的信物。传国玉玺不仅成为历代帝王的权力图腾，更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图腾。南北朝时期，传国玉玺由北至南，又由南而北，由东至西，颠沛流离，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动荡与辛酸，荣光与屈辱。在纷繁复杂的历史事件的表象后，小说推理主题的故事线一直在巧妙伸展。在这个架构下，历史故事，爱情、战争，甚至阴谋、权斗，都是作品主题的素材。在小说这个庄严的大厦中，它们成为了天然的砖瓦甚至油漆。

    应该说，小说以传国玉玺南北朝时期的故事作引线，串起中华大地风雷激荡的五十年，是十分高明的。作品写出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文化图腾传奇，从容而自然地展现了南梁、北周、北齐缤纷多彩的真实画面，波澜壮阔却扣人心弦。

    南北朝时期的民族融合发展，承上启下，在中华民族形成的历史进程中尤为重要。内蒙古高原辽阔的舞台上，鲜卑、柔然、突厥等民族英雄辈出、异彩纷呈，深深影响着中国历史的走向。南北朝近三百年的迁徙、杂居甚至混战，形成了灿烂辉煌的多元文化，而多元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精髓，也是隋唐文化的主线。作品细致、艺术地展现了一段不可遗忘的岁月，让民族融合在情节的自然铺展中绽放隽永的魅力。

    中国的历史小说从《三国演义》到二月河的康乾系列，沿着民间章回体文学的套路已经走过了数百年。如何既能忠于史实，又有文学性的开拓性创造，这是摆在新时代所有作家面前的难题。白木的《传国玉玺》做了有益的尝试。作品尊重历史却不拘泥历史，以历史的史实为基本素材，以精彩绝伦的故事线为引线，将中国历史、中华文明有着特殊意义的五十年，用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串了起来。这部小说客观上开创了历史正史小说推理的先河，开辟了历史小说写作的新路径。

    与常年致力于文学创作的作家不同，白木的历史小说创作，不仅注重扎实的历史细节、厚重的历史场景、稳健的历史叙事，更有着漫无天际的想象力。他的《传国玉玺》，皇皇七十万字，可是，读起来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白木为我们展示了什么是一个作家真正的天赋。后三国历史，沉积在厚重的岁月尘沙之中，因为民族众多，事件浩佚，记述不祥，但这段历史，是中华文明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页。小说通过刻画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填补了空白。

    因时间跨度过长，白木在这部小说中没有贯穿始终的人物，但在有限的笔墨中，他用诗意的语言，塑造的人物形象入木三分：智勇双全的神探、忠心保国的民族英雄冉及，他是天道盟弟子、冉魏皇帝冉闵后人，台城保卫战中壮烈殉国；文学巨人、人格侏儒的梁元帝萧绎，为了皇位不择手段；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宇文泰，他奠定了北周，并成为西魏实际上的实权派人物；重用佞臣、伪善昏迈却一心沉迷佛教的南梁武帝萧衍，还有曹操式的一代枭雄高欢，有着卓越的军事才能，贪恋女色却为了躲避女色死于玉璧之战，甚至长相丑陋的却骁勇善战的跛脚侯景，先叛齐后叛梁，嗜血残暴，以及北齐后主高纬，那个有名的昏君，荒诞不经，令人忍俊不禁。值得肯定的是，白木用众多的人物和故事，穿起了这个时代。

    白木也在小说中塑造了众多女子的形象。天道盟盟主一江风之女蒋青，是冉及青梅竹马女友，多次协助冉及破案，台城保卫战中与冉及一道殉国；北魏胡太后，是北魏第一个子贵母死幸免者，先是爱上小叔子清河王元怿，被幽禁五年，复辟后，拥有郑俨、李神轨、徐讫三个情夫，毒杀亲子后，在河阴之变中被沉入黄河……这些女子的形象，在一个男权当道的年代，她们的所作所为，是有着不凡的时代意义的。

    不能否认，白木是有野心的，他为我们展示了什么是一个作家真正的天赋，什么是一个作家真正的责任与担当。他执着创作的定力、执着自我完成和自我完善的毅力令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