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王忠心》：真实而崇高的平民英雄书写

    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崇高的。崇高蕴含在真实之中。

    这就是纪实文学《老兵王忠心》，真实而崇高的英雄书写，读后不由得对王忠心这个三十年的老兵肃然起敬！历史的瑰丽篇章，就是由千千万万真实的普通的人们和真实而崇高的人们谱写出来的。这部纪实文学描述的是王忠心在某导弹部队服役的三十年历史，但一开篇写的是包括王忠心在内的全军十位“八一勋章”获得者接受习近平主席颁授奖章的壮观场面——“老兵王忠心笔直地站立着，屏着呼吸，手指紧紧地扣在裤缝上”。此时，这个老兵的耳畔还清晰地回响着习主席讲过的一句话：“这个兵我认识。”那是两年多前，习主席在视察王忠心所在部队军史馆、看到王忠心照片时所说的。王忠心虽然军龄很长，却只是普通一兵，为什么能获得如此殊荣？习主席为什么在百万军中认得他？这不能不引起读者的极大好奇和阅读兴趣。

    王忠心参军，只是从家乡休宁县汪溪村农村的大山，走进了另一座大山——山洞里深藏着支撑祖国的“大家伙”的大山，班长李炳华交给他和其他新兵的任务是“把这八张电路图背下来，把这些按钮、开关、电缆接头搞熟了，就能玩儿真家伙”。王忠心虽然初中还未毕业，但他不畏艰难，他想起了他五六岁时，和弟弟一起一瓢一瓢地舀干菜园地大坑里的水捉取那条小红鱼的往事，一点一滴地从头做起就是了。于是，“他从夏天练到冬天，从树树蝉鸣练到漫山寂静。有时走在路上，他都走火入魔般走起‘电路图’，有一回还踏进了路边冰冷的小溪里。还有一回，吃饭时吃着吃着他捏起筷子突然做出了插电缆的动作，给对面的陈大豪甩了一脸汤汁……”。勤学苦练给了他极为丰厚的回报，他班里的战士都记得“他执行重大任务二十五次，实装操作一千二百七十多次，没有下错一个口令，没有做错一个动作，没有连错一根电缆，没有报错一个信号，没有记错一个数据，没有按错一个按钮，没有损坏一件仪器……”。即便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程度，他还不满意，他还要更上一层楼。他深知他的本职是导弹的操作者、检测者，但他还是钻研起了晒蓝图，这是有关导弹理论的资料，虽然连里没有任何关于学习晒蓝图的要求，他仍然自觉地刻苦学习，不懂之处查字典、词典，实在攻克不了的难题就打电话向生产厂家请教。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忠心在熟练的基础上大大前进了一步，请看那次给旅里的大学生干部们讲课吧，他“竟然在不看教材的情况下一口气把电路图从黑板的最左侧画到了最右侧，然后拐回来从下面画回左侧……足足三分钟，王忠心画了一黑板的电路图，画得行云流水，中间没有一丝停顿、一点磕绊”，直到下课铃声响了，在大学生干部们的掌声中走出教室后，他才想起那几页他自己写的教案还在裤兜里没有掏出来呢。

    王忠心从军三十年，他的崇高不仅是技术顶尖、专业过硬，还在于他当了二十五年班长，带出了二百一十七名优秀测控手、四十五名基地技术尖子和旅技术骨干，其中有六人走上了团旅领导岗位，有的成了全军典型、全国典型。他当班长并没有什么说教，坚持的只是以身作则。作品细致描写了王忠心刚当班长时栽树那件事，他不追求速度，而是带头挖了一个深、宽、长都是五十厘米的一个坑，然后将树苗栽进去，并要求全班照此办理，还发给每人一条写了自己名字的红布条子，各人栽的树各人自己管理。经过岁月的风雨剥蚀，有的班因赶速度，所栽的树有的死了，补栽后高矮不齐，唯独他们班的树一棵棵葳蕤茂盛。这件事似与导弹兵的专业没有什么关联，但它说明：跟着王忠心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规范、认真。王忠心所带的兵里，有两位大学生士兵值得一提，一位是徐海波，一位是高明。徐海波毕业于合肥工业大学计算机专业，刚入伍时分配在王忠心班，王忠心对他悉心观察，但不露一丝声色。在一次实战演习中，从徐海波的牢骚话里得知他善于使用计算机传递情报、能提高指挥效率，于是立即向旅指挥部作了汇报，旅里立即起用了徐海波，发挥他的专长，使徐海波获得了二炮“科技练兵模范战士”的光荣称号，徐海波因此而提了干，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推荐了他，而当得知此事是班长之功后，王忠心已退伍回到了老家安徽。王忠心应召第二次入伍后，班里又来了北大大三学生新兵高明，王忠心当然知道，旅里让他带高明，有点实验性质，要带好，又要考虑到这个尖子生的自尊心，他必须用一番心思。第一次是批评赵子锋，那是基地检查组检查项目通过了，王忠心却突然发起了火，原因是赵子锋在拔主机电源开关钥匙时，没有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摁住钥匙向左转，而是用右手食指轻轻一拨，违反了操作规程。当时赵子锋还有些委屈，以为是小题大做，刚入伍的高明却感到了震撼。第二次是让战士李化练一千次电缆接头，李化开头还不错，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这连在一旁的高明都看出来了，但王忠心没有批评李化，而是“从他手里拿过了电缆，连身子都没转过去，右手一拧，一递，闪电般将电缆接头插入了电源基座”，再让李化“试试”，李化“却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拖泥带水地插了进去”。高明看到了班长苦练之后出神入化的熟练技能。这两次高明以为是分别针对赵子锋和李化的，但过了些时候，才知道班长也是有意做给高明看的，只是没有挑明罢了。

    以身作则，是王忠心当班长为自己定的一条律令，这条律令当然还表现在王忠心被批准为五级士官和一级军士长之后。五级士官享受营级干部待遇，但王忠心的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在出公差清理河道时，天气很冷，但他一点也没犹豫就下到了河道的底部，为那些缩瑟在岸上有些怕脏怕冷的战士们带了个头，大伙儿一看“老王班长”下去了，纷纷淌入泥中干了起来，公差很快完成。王忠心被批准为一级军士长之后，享受到团级待遇，这可是士兵的最高头衔了，连里按规定将他的铺盖搬到单身宿舍里去，但王忠心还是搬回了大排房，原因是他在那个单间里睡不着，他喜欢战士们的呼噜声和那鞋里散发出的味儿，这当然只是王忠心的说词，实际上是他离不开他的战士，他还是班长，还肩负着培养每一个战士的责任，他不能离开他们。

    作品《老兵王忠心》在对每一个细节的描述中，都蕴含着对英雄的崇敬，但又没有将英雄神化，而是用较多篇幅来描写英雄人物作为普通人的那一面。在宣传科长彭子湖的眼里：“他也太普通，就像地里的土坷垃一样普通，随手扔回土堆里去便再也找不出来。”他自己在给杨红苗的信中也坦承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简直就是个“三等残废”。在他的思想深处，作品也不回避他和普通人一样的思维，如王忠心一开始入伍时，想到的是邻居汪庆国当兵后的风光，退伍后还能到县城找份体面的工作，娶个好看的媳妇；到部队后，心里也常想到评个三等功、上军校、当志愿兵、转干等，年龄大了，也想过找对象、结婚、过小日子等，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作为一个英雄人物的本质。王忠心的本质就是：将他放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负责，负责到底。在《老兵王忠心》中，负责，责任感，在王忠心身上体现得很充分，所谓蕴藏的崇高，也就是在王忠心的内心始终蕴藏着责任。

    采访王忠心是很不容易的，表面看来是他木讷、不善言词，实际上是他低调、不愿多宣传自己。但《老兵王忠心》还是写得真实、生动而精彩，这得归功于两位作者在深入生活方面下的功夫，王忠心自己不愿说，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同出同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让他的战友去说王忠心，还到他的老家去和他的家人一起闲聊。这样，一个活脱脱的立体的王忠心就出现在了读者的眼前。花的时间长了，吃的苦头多了，但他们笔下的王忠心更加血肉丰满了。

    时代风云变幻，时代造就了像王忠心一样的许多英雄。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可思议的，非英雄、颠覆英雄的论调既无知也站不住脚。相信像王忠心一样的英雄会更多地出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