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成长的现实关怀

    外来务工子女是城市人群的一部分，但我们的儿童小说却很少关注他们。商晓娜《抬起头来要微笑》表现的就是这个群体在城市中的情感与体验，表现了他们在城乡文明冲突中的痛苦与焦虑。作家用冷静客观的笔调塑造了“成天笑”的形象，表现出对城市务工子女的人文关怀。作家描述了一个乡村顽童刚刚闯入城市的困顿与迷惑，在一系列的挣扎与突围中，她在失望中看到了希望，在困顿中看到了光亮，在失败中获得了勇气，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获得了内在的精神力量。

    成天笑的父母是进城务工者中的一员，他们经营着一家水果店，每天起早贪黑，精打细算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和生活。在满足了基本的温饱后，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最好的教育，未来获得更多的财富与地位。为了让女儿有一个更好的前程，父母节衣缩食让她进了最好的学校。他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改变生活的现状，让女儿通过学习改变命运。为此，他们忍受着食物的粗劣，为了一双旧货市场上的二手鞋子讨价还价，为了省钱给女儿买的手机是便宜的老年机……

    然而，成天笑进入英博学校后，马上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无法抗拒的改变。学习环境、教学内容、同学关系等都与她之前的经验有着较大的差异。这些不同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物质生活与精神世界产生了质疑，第一次让她有了无法言说的困惑与痛苦。成天笑不了解新同学在关心什么，她不理解新同学和她没有亲密的关系，她不接受新同学对她的嘲笑与漠视，不喜欢老师对她的态度……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一切，重新获得在乡村学校的认可与地位。然而，有限的社交经验与社会认知让她一次次自取其辱，一次次绝望自责，成天笑因此惊慌失措。

    成天笑的父母虽然在城市里有了一家小店，也有能力负担女儿高昂的学费，但他们的内心是焦虑失衡的，他们把这种焦虑传递给了成天笑，让她迷惘而无助。他们离不开城市，他们渴望融入这个城市，得到市民的接纳与认同。他们的焦虑代表着一个社会群体的焦虑。他们永远要面对理想与现实的矛盾，除了追求物质条件的改善，更追求对未来生活的改变。

    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与世俗认知面前，父母采取的方式是逃避。妈妈督促成天笑穿上校服出门，担心别人了解她的家境后看低成天笑；不让她和同学谈及父母的职业，不让她放学后到水果店去。成天笑则选择了勇敢面对。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面对困境不气馁，不绝望。在经历了努力之后，成天笑在月考中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虽然这成绩并不理想，但她知道时间与生命不是用来耗费的，只有经过勤奋努力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梦想。

    成天笑是懵懂的，她没有父母要改变身份和命运的明确目标，她只是希望得到同伴的接纳与理解。因此她的痛苦比父母要小很多，也因此她能够很快积极乐观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成天笑目睹着自己家庭的困境，感受着同学生活的优渥与成绩的优异。但天真淳朴的她并不像父母那样对财富表现出羡慕的仰视，对身份地位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敬仰。她不在意自己父母的职业，不在意自己的家境，不在意自己的教育背景和成长环境与新同学的差异与隔阂，她用自己近乎莽撞与执着的方式，希望用真实的自己与同学们交流，获得他们的认可和接纳。

    新学校和新同学让成天笑了解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她积极地接受和面对着这种可能。她不愿意再和以前的同伴浪费时间做无聊的事，她知道，无论是否拥有财富与地位，都需要不断地努力与奋斗。她的执着与乐观再一次让她无惧现实，奋勇向前。

    无论哪个阶层的孩子都有着自己的梦想，他们为自己梦想的努力都值得尊重。作家以清醒的姿态来观察和表现他们。对于成天笑们刚进城时的束手无策与茫然，不被理解的精神苦痛与挣扎，不被接纳的屈辱与绝望，作家并没有用童话的方式粉饰现状，以廉价的抚摸安慰他们。而是让他们一次次跌倒后，凭借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凭借着内心的梦想，一次次勇敢地走出现实的困顿。这部小说的价值在于，成天笑的故事不是反思造成生活困境的原因和困惑，不是对人物的生活环境进行现实批判，不是对人物进行人道同情和怜悯，而是着力描写了他们在苦难中的抗争，对未来的坚定和乐观，以及为实现梦想而付出的努力。在伤痕累累之后，他们没有感伤与绝望，而是以更昂扬的姿态，追逐梦想。

    蒋述卓先生曾说，对人的现实关怀，就是关心人类的现实处境，展现人性的矛盾与困境。这种关心并非怜悯与同情，而应当是肯定人的价值，关注人的全面发展，对人的生命情感和自由精神给予尊重。城市务工者和他们的子女经历的失落与绝望，是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时期的必然。但他们对梦想的不懈追求，让来源于生活的故事有了理想的光亮，有了生命的亮色与未来的希望。商晓娜作品中温馨的人文关怀，积极的生活态度，对社会进步的关注与思考，让读者看到了理想的光亮，看到了温情，看到了善良、真诚与质朴，获得了向前奔跑的力量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