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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4月03日 星期三

    我拥有的第一本书

    董兆林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4月03日   03 版)

        也许是年岁渐长的怀旧心理作祟,记忆深处的一些往事,常常没来由地拨动一下情感神经,让我记起那往日时光。一本年少时读过的书以及对它的印记,就时常在我脑海里萦绕。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于寻找这本书的执着中,这其中有对这本书的思念,也有对以往岁月的留恋。

     

        和这本书结缘,是在1972年,我上小学三年级。认识了一些字,就不免对纸上的字感了兴趣。可那时想找一本闲书来看,真是一件很难的事。到新华书店买书,无异于天方夜谭。生活的温饱问题已经让父母愁上心头,哪里还有闲钱去买什么书啊!临近年根儿,父母总要把房屋打扫一番,用单位的报纸把自家接盖的一间小平房的顶棚糊一遍。糊在顶棚的报纸让小屋焕发出新的气象,躺在小屋的床上,在房屋顶棚的报纸上“找字”,成为我和哥姐乐不可支的游戏。认识的字越多,也就越想找一本书看看。

     

        当你对一件事情有了念想,每天视若无睹的情形,就会变得不同寻常。自从有了心之向往,这本书就神奇地出现了,而出现的那一刻不免眼前一亮,我觉得自己像发现了宝藏。

     

        这份宝藏就在母亲做针线活儿用的笸箩里。一年四季,母亲似乎总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儿,那个盛着针头线脑碎布头的笸箩,和家里养的一只温顺的虎斑猫,总是忠诚地守候着盘腿在床头做活儿的母亲身边。笸箩里,一本夹着母亲做活儿用的各种鞋样子、绣花样子的书,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不知呆了多久。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我将旧课本拿来,替换了那些纸样子,把这本没头没尾的书据为己有。这本书前面少了十来页,后面也不知掉了几页,厚厚的一本书,斑驳的书脊上隐隐约约只留有“文学”两个字。前面有几页还破碎成半页,但我如获至宝,急不可耐地翻阅起来。这可是我人生拥有的第一本书啊。

     

        后来,这本书我看了无数遍,书里《金钥匙的故事》中总是丢三落四的少先队员李小聪,《在灰色日子里》憧憬新中国曙光的三个小伙伴,《在原始森林里勘测》中风餐露宿的地质队员,《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中那个不思进取的杂技演员,《摘草莓的故事》中的太阳公公和雨婆婆,诗歌《战马和竹马》《北京的声音》《保卫红领巾》等等……我尽情地徜徉在文学的海洋里。最喜欢在下雨的天气里看书,空气也显得湿漉漉的,靠在床头读这本“无名书”很是惬意。而晚霞的帷幕,也常常是在看书的不经意间悄然落下。

     

        《失踪的哥哥》是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看的一篇作品。作者叫于止。待我知道笔名“于止”的作者是谁时,已是多年以后的事了。这是一篇科学幻想小说。初读此作,我大为惊讶。奇思妙想的情节,引人入胜的故事,悬疑推理的诱惑,科普知识的深入浅出,让这篇小说生动有趣,每次读来都欲罢不能。《失踪的哥哥》讲述了哥哥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突然失踪了;十五年后,渔业码头第一冷冻厂的速冻车间出现故障,工人们在检修时意外发现了一个冰冻的男孩。估计男孩是出于好奇,偷偷通过自动化控制的传送带进去的。报案后,弟弟见到了失踪的哥哥,科学家也利用“热波灯”红外线升温技术,让冰冻十五年的男孩复活了,于是出现了哥哥还像个小孩、弟弟却比哥哥要高要大的奇妙结局。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本“无名书”成为我唯一的课外读物,翻来覆去地阅读,带给我无尽的满足。也许是阅读带来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吧,我对写作文不再憷头,甚至还喜欢上了作文课。而当自己的作文一再被老师在班上宣读时,内心不免还有些小得意。当然我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这本“武林秘籍”。上初中后,区图书馆成了更广阔的知识海洋,渐渐地也就把那本书忘记了。就这样,陪伴我多年的这本“无名书”,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

     

        思绪不期然的撩拨,已届知非之年,忽然有一天,我非常强烈地思念起这本书来,想要寻找到这本“无名书”,或者至少要知道这本书的名字。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从我最熟悉的那篇《失踪的哥哥》入手。很快,通过网络查询到了一些相关信息,这本书的大致端倪也渐渐浮出水面。

     

        “于止”是作家、编辑家叶至善先生的笔名,是著名作家、教育家叶圣陶先生的长子。1986年我曾和“于止”先生有过一面之交,但当时并不知道面前这位平易近人的老人,就是我少年时读过且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篇作品的作者。叶至善先生曾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他认为做一名编辑除了要多学习,还要有自己的创作实践,这样既可以提高思想素养,也能更好地体会到各种稿件的特点,体验到作者创作的甘苦,在处理和修改稿件时才能有的放矢。正是基于这样的编辑主张,叶至善先生在1957年创作了这篇一万八千余字的小说《失踪的哥哥》。

     

        这篇作品在那时出现,也并非偶然。在当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下,当时的文艺界出现了令人欣喜的春风。这一时期的科幻小说更接近于科普小说,大多是向低龄儿童读者普及科学知识和对社会主义国家美好未来的畅想,而触发叶至善灵感的是当时报上的一则新闻:苏联有一个人掉进雪坑,被雪埋了十八个小时,后来被医生奇迹般地救活了。他由此浮想联翩,从而成为这篇小说的创作素材。也就是我手边的这本“无名书”。

     

        1986年,我在《小说月报》已经工作两年。临近岁末,编辑部主任带着我去北京拜访刊物的几位顾问。叶圣陶先生是我们的顾问之一。那天临近傍晚时分,我们来到叶圣陶先生位于东四八条的家中。走进静悄悄的四合院,拐过一字影壁,进入二门口,庭院如平常人家。院内的那两株海棠树,已有些叶凋枝枯,但疏杈横斜蓄势待发,可以想见春暖花开时的茂盛和绿意葱茏。一位温和的长者在正房的廊檐下等着我们,走进屋里,文雅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在客厅落座,这位长者说很不凑巧,“老爷子”因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医院住院。没有见到叶老,我们感到此行有些遗憾。接待我们的这位长者,头发有些花白,慈眉善目,说话轻声细语。他对《小说月报》也是很熟悉的,具体聊了些什么已经忘了,当我们将这一年《小说月报》厚厚的合订本交给他时,他站起身接过来仔细地翻阅着,然后小心地放到书架上。我注意到,书架上已经有前几年的合订本并排立在那里。他就是叶至善先生,我熟读数遍的小说《失踪的哥哥》的作者,他当时是和“老爷子”——著名作家叶圣陶先生——住在一起的。

     

        这便是我和叶至善先生的一面之缘。

     

        我要寻找的这本书就是由作家出版社编选、出版的《1957儿童文学选》。

     

        借助于神奇的网络,我在网上旧书店找到了这本书的下落。等待中有几分焦虑,也有几分期许的兴奋。不日,这本七八成新的旧书寄到我手中,打开包装,见到既熟悉又有了几分陌生的当年熟读无数遍的那本书时,不啻于遗失多年的宝物又重回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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