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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3月06日 星期三

    盛唐诗歌,有比兴而少寄托,元白诗歌,一味追求寄托,总体上缺乏兴象玲珑之美,李商隐无题诗将深婉优美的比兴和深沉幽远的寄托熔为一炉,水乳交融。

    义山诗:一种令人肃然的悲剧美

    李翰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3月06日   11 版)
    《李商隐诗学体系研究》,刘青海著,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48.00元

        时间湮灭了太多的文化印迹,迫使古典文学研究,要花很大一部分精力去考稽文献,钩索往史,看似热闹的古典文学研究,细究下来,不少实为历史、文献研究。近年来,古典文学界,越来越多的声音强调回到文学自身,然而,如何回归?玩华者或昧其质,耽艺者每失之于浅,何况诗文之妙,各司其心,孰云会意?且会意又每难于言表。回到文学本位,岂易行哉!刘青海教授《李商隐诗学体系研究》立足文学本位,行于不易,而功成圆满,此其弥足珍贵,令人仰止也。

     

        文学本位,首在研究者感动兴发,与作者灵犀相通。著者谓义山“每一首诗都是一个小宇宙,是有限和无限的沟通,瞬时向永恒的转化。”“它是一个可以兼容多重阐释的开放的文本,每首诗的语言和意象都有一个具体的指向,所指似呼之欲出,却始终朦胧。”并引清人语云“诗到极胜,非第不求人解,亦并不求己解,岂己真不解耶?非解所能解耳。”既然义山诗“非解所能解”,则唯有以意逆志,得其会心了。且看著者论义山咏落花、早梅等诗:“早梅虽然非时吐艳,但它并不因为无人赏爱而不芳,而是挺立于风雪之中,更见傲骨。落花虽然已经委地随尘,却飞舞不已,余香犹在。这是弱者对于强者的反抗,是渺小的个体面向残酷命运的挣扎,这种抗争是渺小的,也是微弱的,甚至是没有成效的。但在寂寞中芬芳,在摧折中微笑,却在精神上焕发出一种令人肃然的悲剧美。”似乎是一场遥隔千古的心灵呼应。如果只是纯粹的知识与理性,没有情动于中,显然难以作如此体贴入微而又深情流注的解读。也正因是心灵的对话,研究者融入自我的人生感悟与审美体验,拈出微弱的抗争、不屈的挣扎这一核心予以发挥,并就此赋予义山诗悲剧美的特殊内涵。论义山柔弱悲婉者多矣,而义山抵死缠绵,柔中之韧,那一种倔强与明媚,几人会得?

     

        这样的会心与感应,仿佛有庄禅般的玄妙。读义山诗,也确实让著者想到了禅,书中多次将义山诗与禅相联系:“(《昨日》‘笑倚墙边梅树花’一句)深微隽永,寓意在有无之间……类似于禅宗的机锋。”“《木兰花》明显地表现出禅宗思维的特点。”“(《夕阳楼》)孤鸿与自我相互映带,若即若离,富于诗意,也富于禅意。”“《暮秋独游曲江》仔细思量,都富于禅悦之美。”……义山之多情、感伤、缠绵,较少有人将其与佛教相联系,著者从其内在隐约曲折的意绪及难以言诠的深微内涵,辟出解读义山诗的新门径。由感动而体悟而会心,著者在这里,正是以禅宗的方式,来会晤义山诗神秘的微笑。

     

        诗本是极为感性、极其深情之物,如果没有情感的共鸣,仅靠逻辑推衍,再圆融的论证,也只是在解剖没有生命力的标本。深情与唯美,是义山诗最突出的特点,也是本书予人最为深刻的印象。深情者,便因著者情动于中,与诗人心灵对话,建构起自然、真实而又体贴、深切的情感本体。本书严谨深邃的学术论证,读来给人的感觉,却似是与义山执手相看,娓娓而谈。

     

        这是一场唯美的对谈,著者行文如散文诗一般优美,如其论《房中曲》:“强烈奔放的情感和乐府体完美地结合,给诗歌带来独特的艺术魅力。‘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蘗’,这样起兴和联想,读来如野火烈烈,极为缠绵,缠绵里又有彻骨的寒冷和彻底的绝望”,不唯深入细腻,且情采动人;论《过伊仆射旧宅》:“中四句写人去楼空,荒废殆尽,惟余残荷败菊,供人凭吊。残菊之幽泪欲干、败荷之余香犹闻,固然是眼中所见,亦似暗含其人虽已如逝波而去,哭悼之声亦渐不闻,而其功德之馨香犹可寻绎之意。”委曲周详而又文情并茂。类似文字,触处皆是,随手翻开一段,皆可咏可诵。

     

        本书论义山诗风诗体,从文体、句法、结构、格律、音韵等质实性的写作因素入手,入乎其内,得其真切而明其所以然。如前人多强调义山七律精工典丽,而著者却注意到义山律诗的援古入律问题。书中选择大量经典诗例,通过对仗、平仄、拗救等要素的细致分析,认为义山“于古近二体的态度是比较通达的,并不强守所谓法度,而是从容于法度之中”。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著者始终将义山放在诗歌史、文学史的流程中,通过各种层级、类型的比较,来认识其诗的特点与价值。如与杜甫援古入律的比较,由于李诗拗救的平衡,古体与近体的互动,故与杜甫拗律的苍莽抗坠异趣。再如论义山诗的言志本体,将其与元结、白居易、韩愈等比较,谓“李商隐的言志论既不同于韩愈所提出的‘文以明道’,也不同于元白所倡导的‘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它一方面明确言志是诗歌的本体,另一方面,又自觉地避免了儒家诗教对于诗歌的干扰。这表明其诗歌本体观是在长期的诗学实践中形成的,是诗人深思熟虑后的理性选择。”;论比兴,将其与屈原、阮籍、陈子昂、李白等比较,并植入整个唐诗史中观察:“盛唐诗歌,有比兴而少寄托,元白诗歌,一味追求寄托,总体上缺乏兴象玲珑之美,李商隐无题诗将深婉优美的比兴和深沉幽远的寄托熔为一炉,水乳交融,既构成其无题诗兴寄的重要特征,同时也是对于传统兴寄艺术的重大发展。”通过比较,清理了诗歌史相关问题的历史脉络,使义山诗的各项特征、其独特性得以凸显,也在整个诗歌史中为义山诗刻镂下坐标。著者还通过义山诗自身的类比、互证,来深化认识。如论义山诗的人格化意象群,书中将其咏史、咏物诗句分类比照,其咏史中的自伤,咏物中的自怜自怨,遂一目了然。义山对外物悲情认知的特性,也得到充分而深刻的反映。

     

        有比较,更有聚焦。诗有心眼,剧有主脑,论诗要做到鞭辟入里,引人入胜,就得直探骊珠,抓住重点与核心。全书以“元气自然”为本源,揭示义山诗尚真、任情这一根本,便是直揭义山诗的基因。义山抒情诗的主情、尽情,以及政治诗的不讳忌时事等诸多特点,便也找到了缘由。在具体论述中,著者也善于抓住关键,切中肯綮。义山诗哀婉幽怨,一读便能感受到,而著者谓其“在柔弱中有坚持,在残缺中有气骨”,别具只眼,立刻将义山与那些柔靡无骨的诗人区别开来。再如义山“常于议论、抒情、叙述之整体脉络中嵌入一景物,似赋而实含兴的意味”,聚焦于这些关键诗句,便可领会全诗的主意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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