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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10月31日 星期三

    张恩和书法的“正”“清”“和”

    夏天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10月31日   16 版)

        文人书法,相较于文人画,是先有的存在,后起的概念。但若认真追究,两者恐怕都是一定程度上的伪概念,文人书法尤甚。很多论者对此有精当的论述。当然,任何概念都会有内涵和外延的模糊点。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不妨从众,借用一下,因为本文论及的张恩和先生的书法,实在是典型的文人书法。

        张恩和首先是个文人,作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专家,特别是鲁迅研究专家,他的成就,世所公认,所著所编可以列一个很长的书单;业余文学创作成果亦颇丰,先后出版有散文集《国门内外》(1996年,百花文艺出版社)、《深山鹧鸪声》(2001年,福建人民出版社)等。

        同时也是书家,尽管他自谦:“可我心里清楚,自己对书法只是‘业余爱好’,不是‘书法家’,也未想成为‘书法家’(《张恩和书文专辑·专辑赘语》。以下引文,凡未注明,作者均为张恩和)。“未想”是真吧,但无心合道,他的书作,显示出浓郁的书卷气,无论审美情趣,书写法度,表达语汇,胸臆呈现,都有相当的境界。

        其为书也正清和。

        正,首先是一种态度。书画贵有古意,这话,我一向很信服,且以为可进一步理解为,贵有传统。创新当然是必要的,但创新必然胎息于传统,否则,便是无源之水。张恩和的书法,是典型的传统书法,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本来就是一个传统文人。说他是传统文人,他或许不认同,但我还是要这样定位他。张恩和于1936年生于南昌,接受的是前民国基础教育,因而植入了传统的基因。这一点,考察他大学期间的师门渊源,更可凸显。1954年,他考入北师大,“当时北师大中文系教师阵营很强,一级教授就有黎锦熙、钟敬文、黄药眠三位,此外穆木天、陆宗达、刘盼遂、谭丕模、陈秋帆、俞敏以及启功先生等也都是名师”。(《张恩和书文专辑·人去往事更随风》)尤其是启功先生,张恩和在读、留校,直至调入社科院,数十年“从其受教,得益良多”(《专辑赘语》)。若专就书法而言,不能说是启功弟子——启功先生“一生从未收过书法学生”(《启功口述历史》),但近水楼台,“在书法方面受到他的启智和熏染,自在情理和事理之中”(《人去往事更随风》)。所谓“门外偷学两三拳”(《有感呈启功师》),说私淑启功,不为过吧。因为这样的渊源,张恩和大半生为人为学为书,其实都是在传统中浸淫。说到态度,我要重申前文所及的四个字:无心合道。张恩和爱书学书作书,纯粹出于性情,毫无名利心,“我也努力学习先生,只把书法看成书家性情、品格以及人与人之间交往情谊的表现,而不把书法和‘名与利’,和‘商品’‘价值’,联系在一起”(《人去往事更随风》)。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张恩和如斯对书法,书法亦如此待他,“只有书法仍和我紧相为伴,晨昏易替,长夜孤灯,她一如既往,怡我性情,给我快乐”(《专辑赘语》)。高才脱略名和利,日夕望君抱琴至。反观当下书法界的种种乱象,无非名利二字作祟。

        正,同时也是一种审美价值取向。先生江右翘楚,吾赣方音点赞,大擘一竖,曰:平正!虽是方音,却也曾经大雅之堂,《书谱序》:“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张恩和深谙平正三昧,他的书作,多以行的面目示人,对联、斗方、题额,大字则偏楷;条幅、横幅、长卷,小字则偏草。因受“启风”影响甚深,结体几无横衍,多取竖势,挺拔俊朗,端方飘逸。法度严谨,无论行楷行草,点画使转,为性情则安然晏然,为形质则笔笔交待,清楚明白。即便是意连藕丝之笔,亦极具质感。偶以飞白,但不滥用。用笔纯以中正,几无侧锋。布局奇正相生,疏密有度,行云流水,动辄应节。平正中有奇侧,凝重中显灵动。不炫技弄巧,不搔首弄姿,不追求所谓视觉冲击力。一句话,写得老老实实。书法虽为国粹而式微如斯,又背负如斯彪炳、令人哀叹几无突围希望的传统,我们不老实,不常怀敬畏心,行吗?

        正,更是心地端方的外化。张恩和是一个本真、纯真、率真,甚至可以说天真的人。中国传统文人,最为人诟病的是双重人格,我以为,张恩和的人格是如一的。读他的散文集《灰羽随风》,《罗马游踪》一文中有如下的话:“(游真言口时)我也不想免俗,凑热闹地让朋友为我照了一张手放在真言口中的照片,神态极为自信。倒不是因为我明知石刻的真言口不可能咬住我的手,而是实实在在地平生不说谎话……”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说的话,说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信。张恩和这话,我信。人如其书,书如其人。

        再说清。王国维《人间词话》破题便道:词以境界为最上。有论者诟病,境界二字概念不够明晰。窃以为,艺术本来就是形象思维,诗话之类的艺术批评,模糊数学有时比精确数学更精确。境界二字,岂止于诗于词,可以说为所有艺术批评树一新标杆。张恩和的书法,应该说有境界。这境界,就是一个字:清。书贵有韵味,张恩和书法的韵味,还是这个字:清。再用一句吾赣方言吧:干净。

        清,源于正。他的书作,当然够不上所谓神品逸品,但极为可贵的是,有清气在。从点画使转到结体成字到布局成篇,无不清韵流注。他的书作,妍而不媚,劲挺飘逸。是春风徐来,犹带薄寒;是夏雨如注,酣畅淋漓;是金风送爽,天高云淡;是农家少妇田间劳作,忙而不迫;是儒雅书生闲庭信步,若有所思。

        再说和。和,是儒家孜孜以求的境界。孔子说:和而不同。那么,和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所谓矛盾的统一。张恩和书作,于和,亦有他的追求,有他的理解。

        书画同源。中国画,讲究诗书画印“四美具”,书亦同理吧。至少书写形式、风格与书写内容要统一。现代书法,有创新到极致,解构汉字,信手涂抹者,愚也鄙陋,实在莫名其妙。张恩和书作对于书写内容有较为严格的取舍,书写形式如字体或偏楷或偏草,风格或劲挺或飘逸,或密致或疏落,与书写内容的统一,亦颇费斟酌。他的书法,选题较宽,历代诗词名篇,大抵都可来其笔下,立其卷上。但没有风花雪月,也少有纯然的山水田园,那些,似乎都太轻。需要有一点紧张,有一点力度。

        说不尽的鲁迅是他书作永恒的主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鲁迅的诗文,是投枪,是匕首,是血淋淋的解剖。严格说起来,张恩和的书法,尽管有劲挺的一面,但其张力,与鲁迅风,还是有距离的。然而,因为白色恐怖下的特殊语境,鲁迅多有委婉曲折的表达,尤其是诗,更是言近旨远,这就与张恩和的书风有了相近的一面。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理解因为爱,张恩和书法,最可把玩吟哦的,是他书写的鲁迅。

        启功的书法,有人诟病为馆阁体,其实是熔铸碑帖为一炉的。画有南北之分,书亦有南北之分,自阮元始。若以南北论之,张恩和的书法还是南多北少,帖多碑少,妍丽有余,古拙稍欠。较之其文,因而少了一点朴厚。对此,张恩和是有自觉有自明的。他的书作,几乎没有涉及过边塞诗之类的题材。没有大漠穷秋塞草衰,没有青海长云暗雪山。

        丙申之夏,“晴耕雨读”丛书之五推出《张恩和书文专辑》。书文辉映,从形式到内容,都颇用心。展读之,悦目赏心。拜读之后,写下如上肤浅的文字,以为贺,亦取程门立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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