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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探险要好看,需有两要素:一是我们会看到熟悉的事物,它令我们沉浸;二是要新鲜的乃至于险峻的事物,它令我们惊叹,才会觉得不虚此行。而《三四越界》每一篇,都做到了。

    三四越界,九次探险

    苏辛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10月10日   11 版)
    《三四越界》,文珍著,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8月第一版,49.80元

        每次启封一部文艺作品,就是准备好跟作者进行一次探险——离开重复的日常,随作者去他开辟的世界,听来激动人心,结果倒未必总令人满意,端的看引路人手段如何。高手能让小镇呈现出深邃、神秘乃至辽阔,而庸手注定浪费时间与期待。世间总是庸手多,也就难怪观者无情,中途而止了。

        也正因此,能有一次激荡心神的完整探险,就叫人久久不能忘却。

        文珍的《三四越界》写了九种日常风物,其中“梦、花、镜子、书、灯”常被创作者摹写,不仅古人,今人亦如是;而“船、雨”是古早意象,现在已少人提起;至于“抽屉、楼梯”,写的人就更少了。说起来,反而最后两个更好写一点。少,即意味着余地大,不落俗。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要如何写,它们才会既是文珍的,又是我们的?

        在这种心情下,我读完了整本书,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文珍仍然是写小说的文珍,她那种不惜气力、把每个细节都编织妥当的“笨功夫”,在散文里也一招一式认真施展开来,就像少林派高手,扎扎实实给你练一套拳,毫不花哨,却能一招制敌;又像江南绣娘,不动声色绣好一幅楼阁山水人物俱备的行乐图,针脚细密,层次井然,内中又有几处值得反复玩味——这都是大工程,但是你看,这位高手收了功,脸上连汗都没出!

        说回探险去。探险要好看,需有两要素:一是我们会看到熟悉的事物,它令我们沉浸;二是要新鲜的乃至于险峻的事物,它令我们惊叹,才会觉得不虚此行。而《三四越界》每一篇,都做到了。

        比如第一篇《梦》中,她便写了关于旅行、食物、母亲和猫的梦,写了比梦更像梦的真实,写了古今男女写梦之区别;而我也不断想起自己的梦来。初中梦里一脚踢下的外星飞行器;近九十度的陡峭山路;雨后蓝紫霞光水天一色,用手机拍了好几张,醒后荡然不存……梦每晚悄然而来,睁眼几分钟就消散无迹。能记住的,都是无意散落的珍宝,却从未像文珍这样将之结构起来——而正是结构,让事物呈现出魅力。

        梦的意义或在于,我们非要在如此玄妙的事情中,寻找自我的痕迹。

        《抽屉》要我来写,大概只会写到儿时和邻居寻宝,文章遂无可救药地成为“怀旧趣闻”。然而文珍起笔就是海明威拉开抽屉取出手枪,顿时不同。她写抽屉的秘密、喜欢的中药柜、与父母相关的抽屉旧事、《小意达的花》、滑轨,和大雄那个跳入异时空的抽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父亲为她做的手工作业——用九十八个火柴盒糊成的、刷了红橡色装了金提手的抽屉柜。那其实是小女孩的梦想之物,但她当时却脱口嗔怪:“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精力,做一个不能再拿回来的东西?”生性敏感的人,常常会过于羞怯,又因感受太过丰富表达不出,而显得呆滞无情。抽屉柜自然是没有再拿回来的,像那些特别好反而不像真实存在的事物一样。

        第三是《花》。谁能不喜欢花呢?我们无法描摹花的姿态,除非亲眼看见它;我们也无法写明花的香气,除非亲自闻到它。但那些与花相关的故事,指明了花对人的意义,人与万物的关系。尤喜白刺玫一节,如古典油画,又像至尊宝与紫霞的故事变体。人们自以为懂得出发何为,却在很久后发现,结局告诉我们的,与起点完全不同。

        第四《镜子》尤见功力。没人禁得起反复凝视,故与镜相关的故事常充满警示。最惊人的是文珍写自己学习弗拉明戈舞时凝视镜中产生的幻觉:这是一段多年同时写作诗歌、小说,并且真的苦练过舞蹈的人才能写出的奇文。本体与喻体复调出现,现在与未来同时并存,句子韵脚杂沓舞步。一切体验在此处汇聚共通,汹涌到几乎击倒了书写者,也击倒了读者。

        《楼梯》中,文珍说她喜欢的不是阁楼或地下室,而是楼梯——向上或向下,通往已知与未知的,楼梯。我猜想,她也许喜欢故事的楔子,乐曲前的序章。因为它们有着丰富的可能性,又相对轻松——正文不是不精彩,只是太确定了,只有唯一。

        喜爱旅行的人会比一般人更热爱船。《船》里文珍的意念之船从杜拉斯的《情人》、天津快板《黛玉走四方》、昆德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苏童《三盏灯》中驶出,在三峡目睹游轮“过闸”,再经两个船梦,一位做船模型的老师,收尾轻轻一转而至“床”,且在后记里振振有词:“船床谐音……”这真是可爱的南方式的“强词夺理”。

        《书》能告诉你的,不仅关于阅读,还有一部分是创作者的心魔。

        曾有人问文珍来生想做什么,她说她想做一棵树。写完《灯》,她却道想改做一盏灯:“尽我所能地照亮,在我所可抵达的最深的幽暗中。直至油尽灯枯。”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某次跟文珍一起晚餐。她站在养了牛蛙的鱼缸前久久不走,说起那些张开四肢一动不动泡在水里等待死亡的牛蛙——“它们多难受啊。”她站了很久,说了很多次。

        海子说:“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而文珍提起的雨,有江湖情味,有命运爱欲,亦有传奇人生——柬埔寨那位二十年如一日在餐厅外长椅上等人的老者,不避风,也不避雨,令人忍不住在雨中陪他多站一刻。

        也许,重述总是笨拙的。唯有亲读,才会在他人的书写里,完成独属自己的探险;也唯有被阅读,写作才完成了终极的意义。那么,不如就此翻开《三四越界》,完成自己的,九次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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