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文学勇气的绝佳范例”

    在2014年伦敦书展上我注意到了克瑙斯高的《我的奋斗》，这套六部曲自传小说的英文版当时已经出到第三部。之前几年作者经纪公司就曾特别推荐过这位文坛新秀，三千多页的挪威语文学？当时是给镇住了。在书展现场遇到熟悉的同行朋友大家难免说说各自的收获或者偏爱的作者，当我提到克瑙斯高，蛮以为这是自己发掘的冷门作者，没想到英国和芬兰的编辑都激动地表示非常喜欢《我的奋斗》，一定要谈下这套书，芬兰小伙伴甚至瞬间从包里掏出一本芬兰语的《我的奋斗》口袋本，她说机场买的随身带着看呢。傍晚在书店买了英文版一到三部，躺在酒店床上看了第一部的大半部分，半夜和公司沟通细节，第二天在书展现场签下了这套书。

    虽然《我的奋斗》挪威文版本是2011年就出了，但这套书在西方口耳相传还是靠英文版的面市，尤其在第二部出版后。“克瑙斯高从这卷开始写开了，”一个朋友说。《纽约客》书评人詹姆斯·伍德三次推荐，并在奥斯陆和他做了一场对谈，一开场伍德就说“你的六大册书被评价为展现文学勇气的绝佳范例——包括勇于自白以及勇于在形式上冒险。有时候你愿意冒着让小说或戏剧的冲突和情节都同时失去的风险。”也许这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北欧男人谈个人家庭细节与人生轨迹的作品会收到如此多的关注，当时有报道说大约每十位挪威人就有一位拥有《我的奋斗》。《巴黎评论》认为它标志了在斯堪地纳维亚和美国的某种文学革命，激起了自波拉尼奥的《2666》之后少有的对翻译文学的讨论。

    不仅仅是主流评论媒体比较少关注北欧文学，国内做挪威语文学翻译的译者更难找到。为了追求保留原文语感，我没有放弃四处寻找挪威语译者资源，甚至通过介绍拜访了一位退休的中国驻挪威参赞，也听到了很多外交趣闻，此处就不详述了。很幸运的，第一卷辗转找到了住在奥斯陆的林后老师翻译，但因为六卷本体量实在太大，林后老师希望翻译一三五，而更幸运的是发现多次报道克瑙斯高动态的康慨老师通丹麦语并曾自学挪威语，允诺为我们翻译二四六卷。

    但是千万不要误以为《我的奋斗》是讲北欧人的生活和斯堪地纳维亚美景，克瑙斯高之所以在作家和读者间形成阅读风潮和话题，是因为他写出了焦虑，关于每个人都会有的，无法自我实现的终极焦虑。克瑙斯高这么总结自己，“某天要写出非凡作品的雄心，这个雄心促使我度过整个成年时期。”他那个时候可能不知道要一边带三个娃一边写出非凡作品，事实上这本身就很非凡了。

    第一部是一个男人对父亲也是对自己的认同与和解，第二部则是关于自我实现的焦虑和家庭生活之间的平衡。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高兴看到他把身边亲友实名实况全面摊开在作品里的“自杀式写作”。书籍出版后，他的叔叔和前妻要起诉他，他父亲那边的亲戚与他断绝了关系，他曾说：“如果我知道后事，便绝无可能做我已做之事。因为这就像地狱，活地狱，但我还是很高兴我干过了。”

    克瑙斯高是一个有天份还勤奋的作家，他想写爱写能写，这几年又出版了写给当时未出生的第四个孩子的万物辞典——四季系列，被称为属于21世纪的文学明星。我很高兴有机会把他推介给国内的读者，挪威虽然遥远而寒冷，但与这里并没有什么鸿沟，他所描绘的人生轨迹恐怕就是你我正在经历的生活过程。因为我们和克瑙斯高是同样的人——得不到足够距离也得不到足够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