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日常

    他们的日常，还和结婚那天一样，带着点懒散的劲头，简单而快乐。在四季轮回中坦然接受乡居的一切——有苦有乐，有舍有得。日子也许并不完美，但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专注和真爱

 

    上次朋友来玩儿时问我，乡下生活就没有一点儿不好吗？因为听我说起来都很好，或者有些看似不好的东西我也可以忽略。

 

    朋友走后，我刚好出差一周。工作之余，书店里翻各国作品，电影院里看电影，吃好吃的馆子，尝不同的美食，刺激出很多拍摄欲望，提醒自己还是需要有所追求。于是我发现了乡下生活可能会有的一点儿点儿不好：容易让人懈怠。是“可能”，不是“一定”，比如狼，他就完全没有懈怠，每天屁股钉在椅子上画画画画；我呢，上半年就有一点儿懈怠，尽管手受伤也是部分原因，但整个人还是被动了一些，这里说的“懈怠”，主要指工作上，对我来说就是摄影。我们从来没有想过隐居，因为首先我们需要工作来让自己有收入生活；更重要的是，他要创作要表达，我也要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热爱的工作不断深入。

 

    人真的很容易懒惰。我转行四年了，没转行之前，做不喜欢的工作，总辞职请假，特别珍惜业余时间，到处走啊看啊拍啊，也读了很多书。现在做了喜欢的工作，又下乡过上了类似退休的生活，有时候就会感觉整个身体沉沉的，不愿意动。以前我经常五点起床出门拍照，可在乡下，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真是汗颜啊！加上转行后心更宽了，口福又大增，人就开始发胖。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副作用，必须看到。

 

    我确实是个不太容易专注的人，永远都是东一下西一下的。在地里干活儿也是，哪怕计划今天锄草，干了五分钟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去干了别的。地里的活儿没个完，总是闲不下来。有时我很烦恼自己怎么就不能说好干什么就只干什么，但烦恼也没有用，干着干着就又鬼迷心窍了，好在，土地好像对这样的我并没有多大意见。

 

    比如某天傍晚，我混搭着干了锄草、追肥、浇水、摘果实、翻地等活儿，被虫子叮了很多大包，腿上、腰上、肩膀上……第二天有的包成了尖尖的水疱，已经第五天了，还有些痒呢。我完全无法想象在这样的天气里，狼爸还每天八小时待在菜园子里，如果去看了他的菜园，我的菜园简直没法入目。我深深觉得，如果自己做个要保证供应量的农人而不只是自家自给自足，八成早就用药了，我真吃不了那个苦。吃不了苦就品尝不了喜悦，这周狼爸带着得意给每家分西瓜的样子，让我感觉到他对种菜的真爱，每一个果实，都是高高兴兴地送交出去。

 

    经过端午那周朋友来访的小高潮后，渐渐恢复了乡下的宁静。

 

    这一周，我经常大半天一个人待在东院的宁静里，写了一些暑假书法作业，看了一些文章。去西院吃过午饭回来，必然会午睡一会儿。午后气温有些高，身体微汗，蚊子包微痒的感觉，特别夏天。晚饭在东院一人食，五点多去地里摘几样蔬菜，红苋菜、野苋菜、紫背天葵、秋葵，热水里一烫配米粉，再来个糖拌西红柿，或者用金不换煎个茄子，还有狼妈腌的酸黄瓜，哇，每天都好吃到呆掉，也许你觉得太夸张，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晚上十点，狼在西院画完画回来东院。东院不热，电扇都不需要。早上六点起来，狼会先写一页毛笔字，然后就去西院画画；七月，狼应该就能完成骑行绘本的第一本了，每天十小时画画很是辛苦，因为真爱所以值得吧。

 

    说到专注和真爱，我被朋友批评教育不能不去工作、不去拍照，乡下生活怡人，但也不能荒废自己所爱。确实在所有事情里，只有拍照时我是专注的，也非常享受拍照的过程以及可以给到客户的那些记录。我们不能要得太多，也不能辜负难得的天赋。

 

    想起有次找种地的书时，看到一本叫《半农半X的生活》，作者是日本人，写的就类似我们现在的生活，大概有一半时间务农，一半时间工作。对我们来说，我的X就是摄影，狼的X就是画漫画。只是“一半时间”一定是相对的，特别是我，严重需要规划时间。

 

    我们在不断调整工作和生活、城市和乡下的关系与节奏，这其实都是有重点的、明确的。现在总体就还好，不会觉得太累，不像刚住下来那段时间，哪边都放不下来，就有很多纠结，人一费心，就累。

 

    把生活和工作调整好，顺应，顺势，用心而不费心地走下去。

 

    纯天然生活

 

    这一周来了两次朋友，我主打烤蔬菜，拌烤桃子沙拉，煮米粉。多亏守着出产美味的菜园子，厨艺初级的我也敢于用最简单的办法去做一些菜。

 

    周六来的人多，九个人，按照事先定的菜单，一早去地里摘了菜。

 

    大家去玩儿的时候，我在做饭，心里有一点儿紧张，但很高兴。主食是米粉，前一天已经煮好了羊汤，做了白切羊肉，当天泡了米粉，人多，米粉一碗一碗煮，捞出来后浇汤，加刚熬的西红柿酱、紫苏叶、辣椒和其他调味品;菜有紫苏煎黄瓜，还有最成功的烤桃子沙拉，桃子和苹果加橄榄油、黑胡椒，用大概一百五十度在烤箱里烤了二十多分钟，取出后切一下，加上做沙拉常用的羽衣甘蓝、生菜，用油醋汁调味，还放了松子、蓝莓干儿，最后撒了一些地里的各种香草，牛至、罗勒、薄荷，对了，头一天晚上我还烤了小西红柿，烤完浸在橄榄油里，也放了一些，好吃！

 

    另一次是朋友来村里刚修的篮球场打球。因为下午要去上瑜伽课，我在当天上午先把鸡汤煮好，等五点多回来后，去摘了茄子、青椒、西红柿、紫苏等，先煮上西红柿酱，泡上米粉，然后切蔬菜，烤。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正好吃晚饭。因为上一次烤蔬菜把橄榄油用得差不多了，又忘了补货，以至这次略干。有好食材，烤蔬菜，非常简单。我用了茄子、青椒、西红柿，还可以加胡萝ト、西葫芦、大蒜等等，对了，茭白烤了也特别好吃;切片，码放，加海盐，加黑胡椒，淋上橄榄油。这道菜多些橄榄油会更好吃，烤完剩的橄榄油还可以配法棍面包吃，超级好吃。

 

    哦，对了，我是先用二百度烤了十五分钟，又用一百五十度烤了十五分钟，温度和时间的设置我基本上是透过窗口看着调的，没什么道理，可能就用同样的温度也行。烤蔬菜不像烤蛋糕那么严格。

 

    一做饭就会有厨余产生，上个月，我们]开始堆肥，发现这个古老的方法真的是太好了!所有厨余，切菜剩的、烂了坏了的皮皮叶叶，实在吃不掉的饭菜，都扔进土坑。连平时锄下来的草也可以堆进去，盖一层土。这样，他们就回归到土地里了，没有异味也不招苍蝇。(我们吃得偏素，没扔过肉，顶多有点儿骨头。)天气热的话，差不多三个月就能变成营养土。

 

    去年秋天我们就尝试过堆肥，但有点儿晚，已经十一月了。冬天太冷，到了春天，发现还没有变成土，但我们在上面加土种了茄子，长得很好，最近那片茄子全收了，翻翻地一看，下面已是很肥的土了。

 

    堆肥真的好棒啊!自己试过才知道它的诸多好处。且不说可以变成营养土、成为肥料，单是让垃圾回归自然，就是特别棒的事情。如果社区都有这样的空间，大家饭后遛弯儿，用桶啊盆啊盛上厨余倒进坑里，再添把土活动一下身体，这样大家对垃圾分类就会更积极了吧……都说把废物放到一起才是垃圾，分开来，很多都可以再利用。当然，如果堆肥要保证没有异味不招苍蝇，可能还是需要少荤少油。其实，少荤少油，也是健康饮食吧。

 

    除了堆肥，最近也开始尽量把不用的纸品——从小包装到用过的卫生纸——收集起来，让狼烧炕的时候顺便烧了，烧完的灰，还可以继续堆肥。

 

    此外，这一年多，家里一直用茶籽粉洗碗，非常好用，网上卖得很便宜。先用洗碗巾(我们用的是丝瓜瓤，特别好用完全不沾油)蘸上茶籽粉把碗擦一遍，不用放太多，然后用水流一冲洗，就很干净很干净了。另外，我们去年开始用无患子洗衣液，也很好用，没有了刺鼻的香味。

 

    写这些不是为了标榜环保，我做得还不够好，有时要求也不够严格，只是开始发现可以做一些类似的小事情，就慢慢开始做，心里会有轻松感。大概是因为现在自己种菜，偶尔大量扔掉不能吃的部分会格外心疼，从而推及其他吧。

 

    总归是秋天

 

    今天上午，树上的秋蝉拼命地叫，香椿树已经开始不停地随风落下叶来，秋天，秋天到了。

 

    想起立秋前一天，我们在路上，狼就说:“哇，大青杨已经开始飘落黄叶!”就在他感慨后几小时，开始下雨，立秋了。虽然今天太阳依然很烈，人也会出汗，但身体不会再觉得黏答答的。

 

    这场雨也让上周五种下的叶菜(小白菜、乌塌菜等)和白萝卜迅速出了苗，翻地那天可是汗如雨下啊!其实地已经非常松软了，并不难翻，只是天气太热，后来我光着脚站在地里，刚翻过的土晒足了太阳，踩起来温暖、踏实、随和，让人放松，有种童年感。

 

    一直喜欢的大丽花今年买了，没想到种出来不是大红色的，虽然不完全是我想象的样子，我同样很爱。地里的惊喜是一小撮香葱，去年深秋狼爸种的，熬过一个冬天后，供应了我们整个春天，后来都蔫儿了、黄了，看上去像死了一样，我们就都没再管它，没想到，上周突然特别可爱地整齐地，也不知怎么就复活了。拿香葱拌豆腐或者在起锅时提鲜，都不错!

 

    节气送走了高温，也送走了果类菜的丰盛，这样正好，每天摘的量恰好够吃。

 

    气温依然不算太低，每天要喝很多煮藿香水。我们也晒了一些香料，但一开始没有经验，晒完紫苏就装袋子，结果全碎了，去问一家山货店的老板(在他家买米粉时看到有干紫苏卖，是完整的)，她告诉我，晒完不能马上装袋子，要在屋子里回潮，否则就碎!啧啧，什么都是学问啊！

 

    今年茄子得到了大家的喜欢，傍晚去狼爸的地里，问:“茄子留种子了吗?”狼爸说:“留了，你看这个，一个茄子有上千种子呢。”今年还种了两茬儿黄豆，一茬儿用了小羊从日本带的种子，长得还可以，另一茬儿用了湖南的老品种黄豆，没有开花结果，据狼爸说，这个黄豆不是转基因的，没种成功应该是因为光照不足，湖南的土豆我们也没有种成功，狼爸说土豆和黄豆都是对光照比较敏感的，湖南的黄瓜、香料和茄子，就长得很好。

 

    院子里走走，感叹自己真不是个好园丁。慢慢来，嘿嘿。

 

    想起那首《秋蝉》，反复唱:“总归是秋天，总归是秋天。”

 

    狼烧脑子鹿烧饭

 

    盛夏真的结束了，秋老虎也过去了，蝉声由弱到无，世界在往安静里过渡。雨后早上村子里溜达，听到各种鸟叫。呀，好像是有啄木鸟在啄木呢!问不远处的清洁大姐，她说，是呢，多大多大，灰灰的，我们俩就在那儿听了半天。

 

    秋播因我的懒惰进行缓慢。昨天翻了一块地，准备种上过冬的菠菜。出差回来这两天，对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常稍有不适，吃了几顿自家的菜，又到村子周围走一走，也就回了神儿。

 

    这一周的主旋律:狼烧脑子我烧饭。骑行绘本开头大改动，有小三十页要重新画，满满的一天十小时，我负责午饭和晚饭，这一周，觉得厨艺又有长进，至少不会像去年冬天那样，因为要做饭就别的什么都干不了，从准备工作到做完，五六个小时过去了。现在看到家里有什么，就能发挥着做什么。

 

    开始尝试做面食，先是按狼老家土法做了蒸饼，据婆婆说是农忙时最省时间的做法。面发好(发不好也行，比如我这次就没有太发起来，狼爸还就喜欢吃没发起来的)，做一大锅烩菜，我那天是先煮了两个小时羊骨头，再用羊骨头烩家里的各种蔬菜，把各种菜炒一炒之后加水，水没过菜，烧开之后放发好的面饼，十五分钟左右就好了。我放的水有点儿多，面饼被水浸没，有了颜色，但也有了味道，直接吃都好吃。

 

    后来我又试着做了馒头，用做蒸饼时留下的面肥。我早上和好面，中午温度比较高了才开始发酵，下午准备做的时候面发得很不错，把我高兴坏了。可是用面肥做馒头就要加碱(用酵母做不用加)，都说加碱很关键。但我也不紧张，我的口头禅是:做不好，还做不坏吗？哈哈，加碱后，又放了一会儿，我用婆婆教的方法揪了一小块，插在筷子上用火烤，烤好掰开尝尝，觉得还有一点儿酸，就又加了一次碱，然后开始揉啊揉。发过的面揉起来手感特别好。我觉得差不多了就上了蒸锅，结果味道还不错，但揉得还不够，碱没揉匀，黄一块白一块的;而且有大气泡，也不够暄。记得小时候最爱我爸做的馒头，因为他劲儿大，面揉得好，特别暄。

 

    跟细毛学的牛油果土豆沙拉特别棒，土豆煮熟去皮，加牛油果、罗勒叶(叶子可以撕开，更有利于散发味道)，再用油醋汁一拌就可以了。油醋汁是意大利醋(我用的是柠檬挤的汁)和橄榄油以差不多一比三的比例，再加少许盐调成的。我以前调汁老忘记放盐，每次狼都说太酸了，以至于不爱吃我拌的沙拉，这回可算记住了——要加盐。

 

    秋天的凉意渐浓，蝉声也从降低了音量到影影绰绰，秋后蚊子叮咬得越加疯狂，但已没那么痒了。菜园子里的果菜几乎没有了，偶尔看到西红柿、苦瓜，已算惊喜。

 

    茄子已经长不好了，个头不大就摘了下来，和地里的据说叫二金条的红辣椒一起做了蒜茄子咸菜;胡萝卜也长得不好，今年自己种的手指胡萝卜只长出来一丁点儿。索性烤了一盘蔬菜，像蜂窝一样的是对半剖开的整头大蒜，狼爸很喜欢吃我这样烤的大蒜。

 

    傍晚买块豆腐，切片煎一下，和西红柿苦瓜一起炒，这本来是小白的一个丝瓜菜方子，结果那天我拿回家的丝瓜老了，就换成了苦瓜，颜色更好看，也不难吃。

 

    乡下生活依然让我着迷。随着四季变化，总有一些新发现。这一天，我们就发现了一片向日葵。

 

    这天是结婚纪念日，我们像结婚那天一样，去村后来点儿野花，臭美地拍张照，发出来嘚瑟一下……带着点儿懒散的劲头。要求很简单，但很快乐，就是这样。

 

    接受自己的一切

 

    前些天去了趟日本，和上一次去日本时常赞叹东西好吃不同，这一次会觉得，嗯不错，但没有那么惊艳了，因为，我自己种的菜味道就很好啊!只是我搞不出那么多花样而已。

 

    这一次我更关注的是日本的乡下，我俩骑车去了京都乡下，其中大原是《京都山居生活》里所写的村子。一路骑过去都伴着香味，不过也没搞明白是什么香。正是稻子快成熟的季节，有种《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的稻田既视感。还有一片稻田旁有三块网球场，隔着稻田，远远听到砰、砰的打球声，想来打球的多半就是附近的村民吧。

 

    骑车穿过柏树林，有时左边是稻田右边是树林，有时稻田和树林在同一侧，不知道刚才说的“香味”是不是柏树的味道。狼注意到柏树靠近地面的枝干通常会被去掉很多，树林间也会砍去一些树，留出缺口，整片密密的树林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透气，有利于生长。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他们种菜也是这样的，茄子、西红柿、秋葵，把下面的叶子都摘掉，特别是已经结过果实的部分，叶子更要摘干净。由此我明白了通风良好的重要，也算是这次日本行在种植上的一大收获。

 

    我所见到的京都乡下，比城里面还干净，不见苍蝇蚊子(当然也不见野狗，为此，热爱野性的狼同学表示不理解)。对日本比较了解的朋友说，日本的堆肥做得非常好，加上垃圾分类严格，地下水系统好，地面不积水，因此苍蝇蚊子就很少。

 

    我们刚开始堆肥时做得也不是很彻底，嫌麻烦，后来渐渐连一个大蒜皮都尽量不丢垃圾桶，而是带到东院去埋起来。狼一直欠我一个堆肥箱，现在就是在不种菜的地方挖坑，一层厨余一层土地埋，一点儿也不招苍蝇蚊子。尽管院子被搞得不那么好看，厨余又要拎来拎去，但心里就是觉得这样挺好。在这一年种植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感受:我能看到菜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成长、付出能量、结束，这是一个完整的、没有增加任何负担的循环。

 

    从日本回来，惊讶地发现佛手瓜已经爬满小半个院子，瓜秧爬到了高高的香椿树上，上面挂满了小瓜。一个去年的佛手瓜，放到发芽后，把芽露在外面种在花盆里，冬天，像养花一样养，干了浇水，多晒太阳;开春后种到地里，搭好结实的架子除了给肥给水，也不用特别照顾;经过盛夏，瓜秧就爬满了架子附近有什么都爬;八月时没有结果，我们刚以为吃不上了，九月就结果了，这两天更是进入了丰产期，据说长得好的话可以结二百到六百个瓜!我们这一棵少说也能结一百多个吧，目前已经连吃带送三十多个了。

 

    我不禁感慨，这个小小的菜园子，居然提供了我们全年的蔬果。在和它越来越深入的互动中，有时也会为它的糟乱恼火，比如很容易撞一头蜘蛛网;有时不知道从何下手，比如把丝瓜和秋葵种在一起，结果丝瓜完全盖住了秋葵;也时常自责不够勤奋，比如有的菜错过时令没法种了，捉虫子不及时菜长得不好，等等等等。就像和这个世界打交道那样，有种不可把握的心境。但更多的，是感受到菜地那荒谬外表下的爱意，所有的难题和惊喜都是它的爱意，在这爱意中，我更加接受自己的一切。

 

    总有一些错过的

 

    近一个月，三次出差南方，虽然每次最多一周，心里想着尽可能安排紧一些，早点儿回来，可秋天的风景，基本还是错过了。

 

    去年冬天过得有点儿冷，想好了今年要给房子做保温，装个壁炉。没有太阳时，室内阴冷，烧壁炉会很管用，所以这天我们把这个温暖的区域收拾出来了:墙上是我和狼都很喜欢的画家“巍”的画。装好壁炉没两日，我又出差，告别自己的村庄，去往皖南的村庄。

 

    再回来，出火车站，迎来北京今年的初雪，有点儿恍惚，怎么就下雪了？

 

    回来东院，有一点儿伤感，不只因为季节变换，更多是觉得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院子。虽然是一年一租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土地，就觉得特别要好好照料，可我做得总是不太好，出去玩儿的欲望，工作原因的离开，还有懒惰。未来是否会更努力，实现更好的平衡呢？明天要去的一个新品发布会，名字也是“平衡”，大概大家都在寻找，真的可以找到吗？

 

    狼今年几乎没有离开北京，除了要画画，也是因为院子离不开人。每次我说:“我们去个哪里吧!”狼就会问我:“那院子怎么办？”我总是有点儿气，但也觉得他问得很好，是要对拥有的东西珍惜和负责。趁现在地里活儿不多了，狼爸可以帮忙照顾我们的院子，狼才肯一起去学拳，再旅行几天。

 

    在台湾时，我和狼还在微信上好好地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会有各种情绪，生气、委屈、混沌，但是，过后心里明白，这样的过程，能让我们更多看见彼此，重要且有效。你来我往，才知道哪些自己要调整，哪些只能忍耐。

 

    看见，是很重要的。比如我没有看见秋天，如今一下到了冬天，就会有一些迷糊:不知该穿什么好，总得适应两天。即使下了飞机套上羽绒服就可以了，但那是脑子根据常识安排的，而不是身体的记忆，只有通过身体的看见去增减衣物，才最安心、最踏实。不知道这样描述是不是有一些矫情，只是越来越觉得，看见，看见人，看见事物，单单这个行为，就特别重要。

 

    又想起一件又好气又好笑的事来。出差时，有一天狼突然跟我说:窗台上晾的枣子一颗不剩，都没有了!院子里的黑枣树，我们在树下堆了肥(挖了坑，把树叶、菜秧子都埋进去)，今年可是大丰收，光捡地上掉的已经比去年收的多。狼百忙中摘了很多很多，晒在窗台上，因为黑枣要晒黑了才不涩。开始晒在屋子里，拿到外面时我想，不会被鸟吃了吧？转念一想，吃就吃吧，鸟能吃几个？结果，没有想到！一天一夜后，就一颗不剩了！只有果蒂儿都给留下了，由此确定，是鸟干的。

 

    准备进入肃静的冬季了，猫冬，静修，安。

 

    刻一张窗花，春天来了

 

    立春这一天，贴窗花和对联，再放上一挂鞭炮。

 

    午休后开始熬糨糊，面和水一起，熬熬熬。据说以前小朋友会一边熬一边偷吃。贴好西院，东院的老屋自然也要换上对联和窗花。除了大门，给卫生间也贴了倒福，给柴房贴了财神。看着去年好亲切的对联，愉快地告别吧，这就是辞旧迎新啊!

 

    立春日得吃点儿好的。大肉吃不动，想起来还有两条鱼，前日跟耀扬学了用空气炸锅做黄花鱼，就是把煎鱼的步骤改由空气炸锅完成。黄花鱼收拾干净，擦干后两面刷油，空气炸锅二百度六分钟，鱼就算做好了，耀扬做的是红烧，我想到家里有狼爸晒的梅干菜(用雪里蕻腌的)，就做了梅干菜烧黄鱼，很好吃!

 

    另外又翻出一袋鱼，是很久以前订的宁波的海鱼，想起冰箱里还有很多冻的小西红柿，于是西红柿炖鱼，味道也不错!冻西红柿适合炖菜或者做汤，炒的话水太多。最后还炒了盘腊肉豆角，用的是焯过后冻起来的豆角，我个人不太喜欢，觉得口感不太好，豆角还是要晒，不冻着吃了。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这几天村里的小朋友手里都拿着摔炮，一边走一边摔，玩儿得很起劲，好像根本不会觉得乏味。想起小时候盼过年又怕过年，因为年前要干很多活儿，大扫除、做吃的、贴对联……新衣服放在那里也不让穿，必须等过了除夕，这才欢天喜地得解放，活儿也不用干了，新衣服也可以穿，想吃几块糖就吃几块。

 

    年前干的那些活儿里，比较喜欢的，就是剪纸和写对联。其实过年的很多乐趣，都是在准备上，做一些手工，更加觉得这个年丰满和有趣。于是向来对过年没有什么热情的我，也开始被狼带着写对联、剪窗花、熬糨糊，渐渐找到点儿过年的感觉。虽然是自然而然地顺应人生的转变，却也会感到一些意外，一种体会到暖的、心里很欢迎的、对未来更有斗志的、值得珍惜和感激的意外。

 

    顺应人生，顺应四季，自然而然地转变，舍不得冬天也要迎接春天的到来，想着冬天算是好好地懒过了，就抖擞精神走进春天里吧。

 

    （本文摘自《乡间的日常》，黄鹭、白关著，新星出版社2018年2月第一版，定价：45.00元）

 

    （本版文字由燕婵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