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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3月14日 星期三

    在广富林公园工地看到的

    陈福康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3月14日   13 版)

        上海松江大学城西北,离国家级旅游胜地佘山森林公园仅几里地,紧贴着著名的辰山植物园,还有一处更著名的广富林遗址。那是当地农民在1950年代开河时就发现的。经过国家几十年多次科学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的古代文物,发现了五千年来不同时期的文化地层,被认为是上海历史上最早的城镇所在。由此,松江区更有底气地说出了非常自豪也符合史实的一句响亮的口号:“上海之根·文明松江”。由此,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广富林遗址公园在市政府和有关单位的认真规划下,四年前就紧张有序地建设起来了;而且就在它的西面,连在一起的,还有一座占地面积也很大的广富林郊野公园也紧张有序地同时建设起来了。两座公园同时将在今年正式建成。这不仅引起全市人民的热烈关注,而且外地甚至国外都有很多人在翘首以待。

        广富林遗址公园和郊野公园在建设中还有一个非常好非常亲民的做法,就是为了满足广大市民和外地旅游者的关注和愿望,他们一边紧张建设,一边部分开放,而且还免费。已经有很多很多人兴冲冲来参观过了。我作为松江大学城的一名教师,而且是人文科学的研究员,当然早就去看过遗址公园了。遗址公园建有考古博物馆,作为主体建筑矗立于公园中心位置。博物馆将专门陈列遗址中发掘出土的各类文物,并开辟广富林发掘现场模拟展示等。最奇妙的是,博物馆一大半是建在湖中水下的,现在人们在水面上只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屋顶。这令我联想起宋末爱国诗人郑思肖父亲在杭州长桥所建之庐名“水南半隐”,现在杭州市在西湖南边也重造了一个“水南半隐”。而现在广富林所建的,可是“半隐”在水底下的啊,这多么令人感到新奇!此外,遗址公园里还在建造文化交流中心和各类酒店、商楼、仿古街等配套设施。这里必将成为全国旅游热点无疑。

        春节期间,我压抑不住向往的心情再次去那里看了一下,发现建设进展很快,郊野公园的几个非常有特色而且造型各不相同的大门都已建好,而遗址公园则暂时不让游客进去了,可知正在进行最后的建设冲刺。于是,我只能在遗址公园外面漫步观赏。景色非常优美,公园里外很多工人、农民和工程师在严冬中劳动着,热火朝天,非常辛苦。走到公园东侧,忽见那里已建立了一大排高耸的方形的红褐色立柱,有近三十根之多,非常壮观,很有气派。走近一看,每根立柱的底座,四面还镶有大理石,各有一面刻字(繁体字竖写)介绍一位松江历史上的文化名人,另有一面则刻有古今书法家书写的与这位古人相关的诗文(书法作品)。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高雅别致,而且介绍和宣传了松江悠久绚烂的历史文化。

        我第一眼看到的立柱刻的是苏轼。我知道东坡先生是多次写到过有关松江的诗文的。然而一瞥到刻文中“松江横山旧景”一句,我立马就有点晕了,因为居然把“松江”刻成了“鬆江”!再一想,这里这么多立柱,刻的都是与松江有关的人事,那么将出现多少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鬆江”啊!果然,我又看到:顾清,“正德七年纂成《鬆江府志》”;陶宗仪,“定居鬆江泗泾”;袁凯,“元、明间鬆江府华亭县人”(顺便一提,这里顿号根本就不需要。在这些刻文中的标点符号用法、阿拉伯数字用法以及在语法、史实方面也有不少问题,本文就不写了);王逢,“元末流寓鬆江……诗颂鬆江”;陆居仁,“长期任教于鬆江府学”;钱惟善,“寓居鬆江”……这里所有的“松江”都毫无例外地成了“鬆江”!

        不仅如此,在介绍夏原吉时,写到“永乐二年,苏鬆大水”。看到这两个字,怎么令人心情苏松得起来!还有,陆居仁号巢松翁,著有《松云野褐集》,这两个“松”字也成了“鬆”,真不知让陆翁怎么巢居。钱惟善著有《江月松风集》,也变成了《江月鬆风集》。赵孟頫则号“鬆雪道人”,像是成了卖松糕的老人。不仅仅是“松”这一字乱写,还有如:陈继儒“其《小窗幽记》有云……”,“云”字错为“雲”;董其昌“传世名言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里”字错成“裏”等等。再如写到张弼,说“后人搜其草书,于明末刻板保存,名《铁汉楼貼》”,这个“贴”的繁体字非常奇异,令人忍俊不止(必是“帖”之误);写到夏原吉时,说他“吸纳明上海县人叶宗行浚範家浜”,但这个“範”字从不作姓氏用的(必是“范”之误);写到许尚时,说他“尝取华亭古迹,每一事写成一首绝句,名日《华亭百咏》”,这个“日”必是“曰”之误。

        早就听说当今书法家有很多没文化。他们平时乱写写也就算了,但如果要刻石,那是垂诸久远,是要给天下人特别是学生来学习和瞻仰的,那你至少要认真一点吧?我在这里看到有某书法家写明人张弼《西潭夜月》,居然草率到连字幅布局都不做(最后有八个字因写不下而写成了小字),这且不说,竟然还把“秋来直欲通宵醉”一句的“直”字写成了我现在电脑上没法打出来的字,因为我们老祖宗还没有发明他写的这个汉字!他大概只知道“真”字去掉下面两个点就是“直”,于是就把繁体“眞”去掉了下面两点,殊不知“直”字头上从来就从“十”而不从“匕”。还有一位书家写元人钱惟善《佘山诗》,最后一句写成“青山无语疆名佘”,盖昏然不识“彊”字(今简化为“强”),竟强将佘山变成了边疆之界山!

        以上,只是我站在冬风中匆匆浏览发现的,如再从容细看也许还会找到新的谬误。只要稍有一点文字学和文学修养的人,都是不应该出现这些谬误的。我真感到有点不寒而栗,何况我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乎!必须强调指出,这些错误不仅仅是非常可笑的问题,而且是不能允许的。我感到痛惜的是,刚刚造好,好端端的就得全部敲掉重刻,也实在浪费国家和人民的钱了!但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吗?希望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否则愧对古人,愧对那么多辛辛苦苦的建设者,愧对我们悠久的文化。同时,我还想建议,在重刻时,最好请专家学者对文稿再好好斟酌修润一番,尽量做得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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