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

    旧历的春节倘若没有吉祥的追求，喜庆的气氛就会变得索然无味。譬如说买“福”字，贴春联，买年货，祭祖宗，这些都是年味之必须，春节之灵魂。

    春节的某些习俗，说来，不仅喜庆有趣儿，而且严肃端庄。譬如吉庆有余的“鱼”，既谐“余”者音，也是除夕盛餐上断乎不可或缺的一道主菜。自打我记事以来，凡春节将至，不管是五谷丰登的年头也好，还是差强人意的年景也罢，这吉庆有余的“鱼”就像是一款神圣的法律，是家家辞旧迎新的必备。年五更的鱼不比寻常，除了在年三十儿祭祖之外，按春节之俗，在“一年连两岁，五更分二年”的圣宴上是不能吃光的，要余下一半儿到新的一年，寓意“年年有余”。

    多少年来，百姓之于年年有余，始终期盼从未间断，虔诚地盼望着来年能过上更加富裕、更加吉祥的好日子。如果说发短信、微信贺年是祝别人新岁吉祥的话，那么这鱼之内涵，则是预祝自家的来日富庶了。因此，每当春节来临之前，我便要亲自张罗去买鱼了，作为除夕年夜饭上的主菜之一。

    因在海岛得一小室，春节便移到这里来度过。海岛四季长夏，与东北气候有霄壤之别。若是在寒地东北，除夕之鱼提前买回存放绝无问题。海岛则不然，要想吃新鲜的“年鱼”，一定要大年三十的早晨到渔港去买才新鲜，才给力，才放心。但其中似也含着一点冒险，设若有万一的闪失，必将会影响一年的好心情。于是侵晨而起，赶头班公车去渔港买鱼。

    凌晨的海岛十分宁静，晨风亦凉爽也。及至车站，已有几位早客等在那里。车子来的相当准时，心情颇好。车一开动，心说，这就成功一半了。然而毕竟是大陆客，不解海岛的地理，居然坐过了站，慌忙下车，折头返回。既至渔港那里早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还以为我是早客呢，于千头攒动之中何早来哉？恰此时正是众渔船归港之时，泊来了当日最新鲜的鱼。怕是这些鱼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将作为千家万户的吉祥之物被端上除夕餐桌的罢。

    海鱼的种类很多，因我这个大陆客离海绰远，对海鱼的知识近乎于无，倒是女儿事先告诉要买海鲈鱼和石斑鱼。然而行色苍荒之中，竟忘了其中一尾的名字，苦苦寻想，终于记起，迅速将石斑鱼购下，心里即刻落下许多踏实。再去其他渔贩处寻找海鲈鱼。这两尾鱼以清蒸为上，品位卓然，且方法简单，又味道极佳，不必费更多的周章。不料想，这海鲈鱼早已被先行者抢购一空了。是啊，这春节的鱼市哪里还有讨价还价一说呢？人人掏钱就买，个个迫不及待。在一渔摊上，我蔼声询问摊主，摊主便在他的鱼堆里找来找去，居然找到一尾海鲈鱼，只是这尾鱼小的可怜，不足以担当圣餐主菜之任。扼腕之中，身旁的一位壮汉指点迷津说，你可以买这个鱼，他指的是一尾色泽朱红，宽且肥硕的方头大鱼。我问，这是什么鱼呀？他说，苏眉。我问，好吃吗？他说，当然。我问，可以清蒸吗？他说，这鱼清蒸最好了。我闻之大喜过望，忙问摊主多少钱一斤？答曰60。比我买的石斑鱼还要贵上15元。由于初次与此鱼谋面，难免有些犹豫。摊主说，就剩两尾了，不买就没了。我一看，果然，连忙说，称一尾称一尾。一尾3斤3两，近200元。这还是我这个平头百姓头一次买这么贵的“年鱼”。不过，买到就好，这可是个吉兆啊。

    回到家里，电脑上一查，苏眉者亦称“拿破仑鱼”，居然是太平洋岛国帕劳国的国宝鱼。苏眉者因此鱼的眼睛旁有黑色的眉毛而得名。网上说，饪此天下名贵之鱼以清蒸为上。还说，厦门一带此鱼曾卖到600元一公斤。如此看来我这是买便宜了。如此看来，这鱼是除夕宴上当之无愧的领军者了。

    接下来，接网上指导，如法炮制，锅上清蒸，竟有一股蟹肉之香。端至除夕的餐桌，众家人执箸一品，果然美不胜收。不仅家中，似乎整个天下都因此吉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