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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1月31日 星期三

    人性的千张面孔

    蔡睿恺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1月31日   08 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白俄]S.A.阿列克谢耶维奇著,方祖芳、郭成业译,花城出版社出版,定价34.80元

        用访谈呈现切尔诺贝利核灾难之后当地人的生活。

     

        初看标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感觉似乎是一本书写爱情和死亡的书,实际上它是白俄罗斯作家阿里克谢耶维奇的《VoicefromChernobyl:anOralHistoryofNuclearDisaster》中文版的书名,内容确实包括爱情与死亡,但又不限于爱情与死亡,其核心是切尔诺贝利核灾难之后当地人的生活。这本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者的代表作,正如诺贝尔文学奖给作者的颁奖词所说:“她的复调书写是对我们时代的苦难与勇气的纪念。”在这部书中给读者呈现的是人性的复杂。

     

        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巨大灾难之一,它让人类提前体会到了“后核战时代”的生活。面对巨大的死亡、伤残、病痛,趋利避害是人性的选择之一,很多人逃走了,也有人因惧怕核辐射而拒绝征召,也有人因为政府所提供的丰厚的奖金而前去参加清理、抢救,还有人什么也不为,就是一种英雄主义情节,他们明知危险依然挺身而出,甚至有一些刚从阿富汗战场撤回来不久的士兵,这些士兵不仅献出了自己的健康、生命,甚至还有家人的健康和生命,“我去了。我不用去,可是我自愿过去。回家之后,我脱掉所有在那里穿过的衣服,丢进垃圾滑运槽。我把帽子送给我的小儿子,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他每时每刻都戴着那顶帽子。两年后,他们诊断他长了脑瘤……”,多么残酷而惨痛的代价。有的士兵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了,却坚持留下来继续最危险的反应炉封堵工程。还有四百名不眠不休,在反应炉底下挖隧道的矿工,他们的结局最终都是死亡。这些人原本不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他们可以选择不来,但是他们来了。

     

        在灾难面前,有人偷窃,开着日古利小轿车,后备箱里塞满了电视机和电话;有人行贿,“集体农场主席带了一箱伏特加给辐射专家,请他们把他的村子从疏散名单里剔除,另一个集体农场的主席也带来同样的箱子,请他们在名单里加上他的村子,因为有人答应在明斯克给他三套公寓”;很多送入隔离区的救济品被走私出来,咖啡、牛肉罐头、火腿、柳橙,因为其他地方没有;隔离区的物品被注销之后,本来应该掩埋,但它们却都被出售了。这一切的背后无非是利益。“一个乌克兰女人在市场叫卖大红苹果:来买苹果呦!切尔诺贝利的苹果!有人劝她不要这样叫卖,没有人会买。她说:别担心,还是会有人买的,有些人要买给丈母娘,有些买给老板。”这是黑色幽默?或许人性不能简单地用善与恶来区分,每一个人身上也可以体现出人性不同的侧面,开车进入辐射区幼儿园接小孩的,也可以是酒鬼出租车司机,面临巨大灾难,才会显出人性最真实的一面吧,尤其这关系到生与死。

     

        同样对故土、对家的眷恋和不舍,也是人性之一,这些人中尤以老年人居多,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他们的一生都根植于这片土地,他们无法离开,即使身体离开,他们的心也无法割舍。他们不停地数着离开的人已经有谁谁去世,而自己依然在这里好好地活着,以此为自己留下来寻求合理的依据。愚昧吗?不是,对于故土和家的留恋和情感大过对死亡的恐惧。一个中年人,为了一扇门,可以抛弃全部家当,可以在夜里骑着摩托车,穿过森林,冒着被枪毙的危险,偷出自家的大门。这扇不让带走的门,是父亲离世最后的寄放地,记录着自己和孩子们成长的痕迹,最终他也用这扇门送走了因核辐射而死去的女儿。即使逃离的人也有很多对家的眷恋,在曾经熟悉的土地上,他们曾经是农场的管理人员,是老师,是工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位置和尊严,而逃到他乡,在他们身上只有一个标签——“切尔诺贝利人”,这个标签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排斥,甚至连自己的亲姐妹都被拒之门外。白天他们生活在新的房子里,晚上在梦中回到曾经的家,甚至希望这种梦永远不要醒来。

     

        也有一些异乡人不惧辐射和死亡,逃离自己的家乡,毅然来到这个死亡之地,为什么?因为他们那里有看得到的战争,同族相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那里有枪的人最大”,“什么东西比人还可怕?”“这里没有人赶我们走,没有人把我们踢出去,这里不是任何人的土地,”“现在我独自在森林里散步,什么也不怕,森林里一个人也没有”。人原本应该群居的,却彼此害怕,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悲哀?他们不是切尔诺贝利的受害者,或者可以说是受益者,在这样一个无人区成了他们逃离战争和迫害的乐园。

     

        这部不到20万字的作品收录了79个人的访谈,一个访谈就是一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即使个别的访谈者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孤独无奈的背影依然能浮现在眼前,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这些讲述者来自各行各业,有着各种经历和不同的性格,对于作者的采访,大家也表现出不同的态度。有歇斯底里的拒绝,有指责,因为他们感觉外人就像是来猎奇,问完了,看完了,就走了,经历的人依然承受着各种痛苦,他们尤其反感外界把他们像马戏团的动物们一样观赏。大部分人则愿意毫无保留地分享,说出自己的感受。经历过巨大创伤的人往往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伤痛,不知如何疗愈这种伤痛。作者的采访给讲述者提供了一个机会,倾诉是疗伤的一部分。不同的讲述人呈现的声音是如此真实,一些讲述者说话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就像被刻意剪裁一样,而这正是呈现了另外一种真实,他们的讲述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实感受和表达,这也是这幅立体画卷的一个组成部分。作者对讲述者的选择是谨慎的,这种谨慎并不在于作者为了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屏蔽某些言论,而是尽量让声音更加多元,更加丰富。

     

        来自切尔诺贝利的声音,像一首多声部的悲怆交响曲,让读者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那场核灾难所带来的痛苦、绝望和无奈。在这部书中,除了最让人刻骨铭心的爱情与死亡之外,还有很多的声音,所表现的也不仅仅是这个灾难中所展现的爱情和死亡。实际上这部不足20万字的作品看似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但正因为真实和直白,其所呈现出来的情感和思想比非纪实的文学创作更为立体和丰富,更能引人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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