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养生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游戏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1月10日 星期三

    余光中的翻译活动

    许钧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1月10日   03 版)

        当代著名文学家余光中先生与世长辞,给后人留下无尽遗憾。余光中的诗歌滋养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灵魂,激发了无数后辈诗人的创作灵感。他不啻一位文艺缪斯,但他又是一位缪斯,是沟通东西文化的赫尔墨斯。他在自己翻译、诗歌、散文、评论的“四度”创作中,更将翻译放在了最先的位置。

        余光中的翻译活动,几乎始于他诗歌创作的同一时期。早在金陵大学攻读外文系时,刚上大一的他就已尝试翻译拜伦、雪莱等诗人的诗歌,也尝试过戏剧、小说的翻译。他在大学期间翻译的海明威《老人和大海》(即《老人与海》),是这部小说最早的一个中译文。这个译本,被导师看后赞许不已,同意他以译文代替毕业论文。之后几十年,他翻译了海明威、麦尔维尔、王尔德等名家的作品,累计译作近二十部,涉及小说、诗歌、戏剧、传记等多种文类。在从事外译中的同时,他也曾将一些中文作品翻译成英文,在很多年前,就已承担起对外传播中国文学的使命。

        余光中精通汉英双语,翻译中又有明确的文体追求,因此译文不但忠实原文,表达上更是臻于化境。他善于用优美规范的中文来表达,力避写出“翻译体”译文,戕害中文。为防止落入“诗人译诗”的圈套,又注意自我克制,防止将一切诗歌都简化成自我的风格,于翻译中根据不同的文体要求与原语特点,选择不同色彩的语言,创造出许多典范译例。例如英国诗人萨松的诗句“Inmethetigersniffstherose.”由他翻译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被无数读者津津乐道。这些生花译笔当然有妙手偶得的成分,但更多是不断思索推敲的结果。余光中对待翻译非常严肃郑重,这从译文的前言后记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些文字既是对所译文本的研究,也是对翻译过程和经验的记录,通过这些文字,他仿佛要践行自己向广大译者提出的要求:译者一要精通原文和译文两国语言文字,二要熟悉文本的内容,必要时成为这一领域的专家,三要有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余光中虽未写过翻译学理论专著,但他的翻译思考,却贯穿翻译实践的始终。几十年中,他一直做翻译,教翻译,主持翻译比赛,为比赛写评语。在实践之余,写就了《翻译和创作》《变通的艺术》《翻译乃大道》等论翻译的名篇,这些文章尽管篇幅短小、语言平实,其中的见解却精辟深邃。特别是他写于1969年的《翻译和创作》,写于1973年的《变通的艺术》,已经提到了翻译创造性、译者主体性等翻译研究的核心问题,而那一时期,在世界范围内,翻译学还没有确立。由此可见他翻译思想的超前性,其观点今天看来都还没有过时。

        他坚定认为翻译是一种创作,至少是“有限的创作”,反对将翻译等同于翻字典的偏见。在《翻译和创作》一文中,他指出:“流行的观念,总以为所谓翻译也者,不过是逐字逐词的换成另一种文字,就像解电文的密码一般;不然就像演算代数习题,用文字去代表数字就行了。如果翻译真像那么科学化,则一部详尽的外文字典就可以取代一位翻译家了。可是翻译,我是指文学性质的,尤其是诗的翻译,不折不扣是一门艺术。”在他看来,翻译活动与创作活动的心智颇为相似,甚至更为复杂,因为翻译不仅要像创作那样,将经验转化成文字,还要顾及记录原作者经验的原文,实在“是一种很苦的工作,也是一种很难的艺术”(《翻译与批评》)。

        余光中也认识到,翻译是“有限的创作”,原文语言限制着译者进行随心所欲的发挥,所以他又将这“有限的创作”称作“变通的艺术”。对于这种艺术,他在《变通的艺术》一文中如此解释:“‘东是东,西是西,东西永古不相期!’诗人吉普林早就说过。很少人相信他这句话,至少做翻译工作的人,不相信东方和西方不能在翻译里相遇。调侃翻译的妙语很多。有人说,‘翻译即叛逆。’有人说,‘翻译是出卖原诗。’有人说,‘翻译如女人,忠者不美,美者不忠。’我则认为,翻译如婚姻,是一种两相妥协的艺术。譬如英文译成中文,既不许西风压倒东风,变成洋腔洋调的中文,也不许东风压倒西风,变成油腔滑调的中文,则东西之间势必相互妥协,以求‘两全之计’。至于妥协到什么程度,以及哪一方应该多让一步,神而明之,变通之道,就要看每一位译者自己的修养了。”

        这段话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概括了翻译的一些基本特征:翻译是一种相遇、相知与共存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冲突,有矛盾。为相知,必尊重对方;为共存,必求“两全之计”,以妥协与变通,求得一桩美满婚姻。“变通”的艺术,蕴含了对翻译最深的理解,也蕴含了对译者最高的要求。由这种追求来看,他的翻译、诗歌、散文、评论,是同一个活动的四个侧面。他并不是人们所说“艺术上的多妻主义者”。他的“艺术上的妻子”,只有一位,那就是美。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