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演化与互联网的觉醒

    互联网已经是人类社会的物理映射，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进化，更是一次跃迁，是人类整体作为一个个体、进化到下一阶段的跃迁。

    悬疑科幻小说《二次进化觉醒》近日由北京出版集团推出。这是一本风格极其鲜明的流行小说，跨界了悬疑、惊险、科幻三种类型。而这本书最吸引我的，则是其中蕴含的某些哲学方面的思考，这也许昭示了我国流行文学领域里一个新的趋势。

    《二次进化觉醒》的故事发生在科技水平比现在略微领先一些的近未来，因此其世界观的设计基本就是当代。一个拥有巨额财富的科技天才研发出一套完全划时代的软硬件系统，并在发布会上创造了惊人的销售业绩。但是随即，这个天才就被一场精心设计的“车祸”夺去了性命。有人开始利用他的新系统布局了一个意图控制世界的阴谋。同时，一个以教师身份作掩护的超级黑客偶然发现了这个阴谋的冰山一角，开始调查。随着他调查的深入，政府特工、职业杀手纷纷对这个黑客开始了围捕和追杀。在黑客间斗法的关键时刻，两颗射偏的子弹，引发了35亿年来的第二次奇迹降临，一种全新的“单细胞”生命形式诞生了，并导致整个人类社会发生了巨大的灾难。主人公必须揭穿整个阴谋的背后主使，才能在神秘力量帮助下，阻止人类文明滑向崩溃。

    从内容上看，这就是非常典型的一部流行小说。“好看”是流行小说之所以能够流行的最重要的原因。而其中，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悬疑。《二次进化觉醒》里的悬疑设置得相当精致，大量细节都留有埋伏和反转，而主线副线则是一环套一环，一个谜团解开了，下一个谜团完全按照逻辑浮现出来，根本不给读者留有喘息的余地。

    即使是其中几场生死搏斗的动作场面也充满悬疑烧脑的设计。无论是枪战还是肉搏，在作者笔下，都变成了谋略的争锋。不管是职业杀手，还是老辣的特工，每个动作、每次射击其实都留有陷阱和埋伏，这在惊险小说相对发达的西方都是不多见的。

    这本小说另外一个独具特色的流行元素创新则是采用了类似“视觉化”的叙事方式。阅读的过程给读者一种观看电影的强烈体验。对于场景的描述非常有利于读者的“代入”，而动作场景则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同感”，其描写之残酷、之极致，甚至会使有些读者与书中角色同时感受到“疼痛”。看小说仿佛在看好莱坞大片，这种技法在目前这个视频时代应该是一种适应潮流的独创。

    照上面的描述，按说这本书就是一部流行元素非常典型、却未必有什么营养的“爆米花”小说，看起来过瘾，但别要求深度。可是，在故事发展后期，作者却多次利用主人公和反面角色之口，逐渐表露出关于生命、关于人类发展的哲学思索。

    其一，就是生命的本质。这个故事的构成基础，就是量子力学大师薛定谔的“生命是负熵”的理论。熵是物理学用语，物理学的终极思考通常会进入到哲学的范畴。本人非物理学出身，书中关于“负熵”的概念和引申，只是觉得非常新鲜，但受学识所限，无力置评。

    而另一点，关于人类的发展，作者则提出了角度非常奇特的观点。书中人物不止一次提到人类的进化，认为：人类自从产生智慧开始，其作为生物个体的进化其实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相反，语言、文字这些所有与智慧有关的技能，其实都是服务于“人类以群体的方式存在”这一目的，直到产生了互联网。这观点看起来与“人是社会的人”这种滥大街的说法类似，但紧接着，作者就提出了生命维度的概念。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里曾表示：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其实是基因，而动植物、甚至我们人类都只是基因的载体而已。而这种观点，谈论的其实是一个生命维度的问题。在《二次进化觉醒》中，作者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从一个更大的生命维度看，也许某些人类的集群也具有生命的指征，而个体人类只是起到了基因的作用。于是，书中虚构了互联网生命的崛起。

    作者认为，互联网的出现是一件必然的事。人类科技史其实就是一部信息进化史。从语言、文字再到电话、媒体，都是为了人类更好的交换、传播、分享信息。而这些信息其实构成了人类作为智慧生命的全部，因为，信息就意味着人类的社会角色和关系。如果只谈生存的话，人类在农业革命之后其实就可以停止发展了。但是，别忘了，人类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物了，一个孤立于野外的人，其实已经不是标准意义上的人类，就连所谓的人性，对于他也毫无意义。而互联网的出现，则大大强化了人类的这种特殊属性。互联网开始是媒体化的，但是社交网络的出现，大大升级了互联网的价值。人类复杂的社会关系开始被固化到了那些由芯片、内存、文件、程序、光缆组成了物理网络中。而此时，这个网络中信息的流动，就几乎已经是人类的一切。

    作者并没有止步于此，无可争议，目前人类已经是碳基生命的巅峰，而且逐渐失去了个体进化的可能，那么生命的演化又该往何处去呢？书中反派说：“人类是有使命的，我们是这一轮进化的终点，我们的使命就是开启下一轮进化。”既然生命是负熵、信息也是负熵、而互联网又是所有信息的流动集合，同时，人类又越来越趋于社会化、整体化。因此，书中虚构的“互联网的觉醒”就成为了具有一定哲学逻辑的想象。正如书中人所说：“互联网已经是人类社会的物理映射，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进化，更是一次跃迁，是人类整体作为一个个体、进化到下一阶段的跃迁。”

    同为精彩的科幻小说，《二次进化觉醒》与《三体》一样，都对于人类的走向、社会的发展提出了极为有趣的设想。这说明，可读性强的流行文学，也并不会排斥深刻一些、形而上一些的思想探索。如果这些作品真的因为其“好看”而流行起来，反而可以吸引更多的读者去思考这些更有价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