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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11月29日 星期三

    金陵有吾兄

    肖克凡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11月29日   03 版)

        我是何时认识本夫兄的呢?说实话我想不起。只觉得认识很多年了。时光如梭,我的记忆返回2007年暮春时节,我俩站在壶口大瀑布陕岸旁,身后是呼啸的黄河飞溅起的水花。我们聊着什么,伴着哗哗的水声。

        壶口大瀑布之后三个月,又是中国作家采风团走进军营,几年来,又有几次采风的经历。然而,让我牢牢记住的还是站在壶口大瀑布旁的赵本夫。他给我留下刚直仗义的印象。

        说本夫兄仗义,并非我凭空赞美。记得那次四川资阳采风,一路行走诸多市县,每逢有人求字,他有求必应,从不摇头。我不敢说他的字多有市场价值,但毕竟是名人书法,也是不可多得的墨宝。那次在简阳他挥毫写下几幅,仍有求者。

        认识一个作家的品性,往往见于细节之处。其时采风团里有个作家,显然以大书法家自居,一路行走惜字如金,全程未落点墨,令求字者颇为难堪。

        本夫兄则不然,他就是这样的黑脸汉子,外表严肃,内心良善友睦。他说话也不高声,却是有力量的。

        说他良善友睦,并非为人处世没有原则。无论笔会还是采风,他的开会发言从无阿谀奉承之辞,总是直抒胸臆,袒露自己真实感受。有时给活动主办方提出建议,也从不敷衍了事。

        他在中国作协全委会小组讨论发言,并不因身处京师而虚与委蛇。他的这种品质在有些也被称为大作家的人的身上,我是没有看到的。

        本夫兄是秉承现实主义写作的小说家,33岁时小说《卖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那时我还是个初学写作的业余作者。多年后他的中篇小说《天下无贼》被冯小刚搬上银幕,更使他的名满天下。

        本夫兄出生在苏徽鲁三省毗邻的丰县,那里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听他讲当年参加“四清”工作的故事,我惊叹作家生活积累如此深厚。他的长篇小说“地母三部曲”,便是出自他深厚的消化文学素材以及再造文学世界的功力,可惜没有引起文坛的足够重视。

        回想他多年主持江苏作协工作并担任《钟山》主编,多少挤占了他的时间与精力,这并没有使他停笔,却使他有了更多的文学积淀时间。文学时间的积淀,会使一个作家跑向文学马拉松。

        本夫兄的2017“开年大戏”是他的长篇新作《天漏邑》,甫经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便引发评论界关注。被评论为“诗性虚构与叙事的先锋性”的佳构,可称为小说家赵本夫的“巅峰之作”。

        有评论家认为,《天漏邑》这部“小说所作的叙事变革,不止体现于它在坚实的写实主义基础上,含有东方哲学与文化、带有文明演进和神秘色彩乃至存在主义的多重格调,更体现在它既继承了中国古典传奇小说的叙事传统,又吸纳了20世纪80年年代以来的叙事经验在叙事结构、叙事策略等方面都体现了先锋性。”

        我因本夫兄而感到鼓舞。他尚未步入“文学老年”,却迈开“文学变法”的步伐,令我钦佩令我欣喜。写作多年,成就辉煌,有多少作家固守自家“文学自留地”,怀“志在千里”之情,作“老骥伏枥”之状。然而本夫兄并不是这样,儿孙满堂的他,却在文学世界里大刀阔斧变革自己。

        这是他丰县人性格使然,也是他家国情怀的真实体现。我认为他是个有着强烈文学理想作家,始终没有忘记当年走出家乡踏上文学之旅的初心,因此,他用自己的文学大脑思考,用自己的文学心灵写作,这便将他与别的作家区别开来了——使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赵本夫。

        我期待中国文坛不要像忽略“地母三部曲”那样,忽视了赵本夫的长篇力作《天漏邑》。

        最近《天津文学》推出赵本夫小说《村口一棵白毛杨》,乃是新作。我通篇拜读,一时竟然难以概括。

        这是篇寓言小说,还是篇传奇小说,我说不清楚。只觉得这是从赵本夫文学乡土里生长出来的一株小树,几经文学之水浇灌已然大树参天。我从这部小说里读出“年轮”,更读出赵本夫式的中国小说气派。

        如今很少有作家这样懂得并且描写植物了:“节节草、富苗秧、抓抓秧、马蜂菜、苦苦菜、灰灰菜、扫帚菜、扁扁墩……”真是如数家珍,令人嗅到青草的气息。至于那株幼小白毛杨的描写,引出这段入肌入理的文字。

        “它(小杨树苗)大概把自己和野草混为同类了,互相缠绕在一起,勾肩搭背,在微风中摇头晃脑,很开心的样子。……其中一棵抓抓秧已经攀上小杨树苗,把它细小的腰杆弄弯曲了。唐家爷爷小心摘下抓抓秧,又逐一拔除周围的各种野草,小杨树苗一下变得清爽而挺拔了。小东西,你以为你也是一棵草啊?傻瓜,你是一棵树!懂吗?你的名字叫毛白杨。”

        这既是客观景物描写,也是唐金爷爷的主观视角。小说文字突然转为人物内心独白,让我感受到中国农民的仁慈之心。我们通常所说的优秀小说恰恰有这种特质,它将客观呈现与主观情绪相互融溶,于不知不觉间感染了读者。

        这篇小说最终落脚于唐氏三兄弟,老大唐田不离乡土做过村里干部,老三唐银消失几十年,终于发财而归,坐着高级轿车拖着病身子回到故乡。只有老二唐金毫无业绩可言,一介农夫而已。然而,他却爬了二十多年的树,而且是先人栽下的如今“要三人合抱,四十多米高”的大杨树。我以为,这恰恰是赵本夫小说深意所在。

        一个人的执着,却体现在默默无闻攀爬生涯里。他的目标只是攀到树顶,从而看到“另一个村庄”。

        我掩卷沉思,赵本夫的“另一个村庄”意味着什么。可能意味着某种生存状态,也可能意味着某种精神取向,当然也可能意味着“无为”——仅仅是爬到树顶而已。这对固守乡土的唐金来说,用二十多年时光爬到树顶,可能比唐银在外闯荡发财更有意义。

        人生拥有多重选择,同时具有多种可能性。以从不停歇的攀爬到达树顶并看到“另外一个村庄”,这无疑充满个性人物意义。

        这正是《村口一棵毛白杨》带给我的思考。一篇内涵丰富的小说,可以让人从中受到鼓动从而发力奋进,也可以让人从中读出人生况味从而散淡放达。这就是赵本夫写作意义吧。

        文学路漫漫,金陵有吾兄。吾道不孤——赵本夫的存在也是我至今没有放弃写作初衷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也是我欣然写出这篇小文的真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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