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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09月27日 星期三

    除了显微镜,还有望远镜!

    中外作家聚首上海,纵论科幻小说创作

    本报记者 舒晋瑜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09月27日   17 版)

        2017年的夏季,科幻成为上海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在上海国际文学周期间,31位海内外嘉宾参加了包括主论坛、诗歌之夜在内的近50场文学交流活动,讨论科幻文学版图未来的可能性。嘉宾包括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叶辛、李敬泽,俄罗斯诗人、俄罗斯作协共同主席弗拉基米尔·博亚利诺夫,科幻作家王晋康、韩松、陈楸帆、张冉,美国科幻作家瑞萨·沃克、美国科幻作家陈致宇(CurtisChen),以及伦敦书展推荐的两位英国科幻作家保罗·J·麦考利和理查德·摩根等。

     

        为什么写科幻

     

        陈楸帆刚刚从芬兰赫尔辛基闭幕的世界科幻大会(Worldcon)赶到上海。他认为,伴随着科技的发展,科幻在里面有不断繁衍分化的趋势,它处理的是人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空间里产生的种种症候的问题。来自技术的冲击,使得很多敏感的人会感觉不安,这种不安来自科技发生的变化和认知方式的变化;比如来自信息量的冲击,如何筛选有益的成分也是很大的挑战。而科幻小说就是应对这种焦虑而诞生的一种文学形式。

     

        在当下的网络时代,读科幻、写科幻有多大意义?在陈楸帆看来,科幻作家首先可以作为一个语言的角色,其次,科幻可能是一种预防者,最后的一种功用在于它传递的价值观。“我们面临的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纳米技术、基因编程、量子物理等。”在陈楸帆看来,我们最需要的是通过科幻的力量去提取出新的故事,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一个不同的未来,不管这个未来是美好的,还是黑暗的。

     

        陈楸帆还提到了自己在赫尔辛基的见闻,“在那里,不同信仰、不同性别的人们,他们为想象中的世界如痴如狂”。而在中国,科幻作家和科幻文学的研究者们最常听到的一种声音则是“现实一点吧!”

     

        “在世界科幻大会上,科幻书迷们热烈地讨论着自己喜爱的作品,他们投注于科幻世界的关注力远超过现实。我常想,到底什么是现实?现实往往伴随着对世界认知的变化而变化,我们总是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是现实,而贬低、消解了其他的现实。”陈楸帆说,“我相信真正有生命力的文学必然是反映时代精神、反映文化方向的文学,科幻文学在中国能走多远,取决于科幻创作者们能够多深入地思考现实与想象、科技与人性、历史与未来的关系。《三体》获国际大奖,给中国科幻文学树立了一座丰碑,但这绝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科幻写什么

     

        2017年上海国际文学周聚焦“科幻文学”,浙江文艺出版社也适时推出美国亚马逊突破大奖及青少年小说大奖获奖作品——瑞萨·沃克的科幻小说《穿梭时间的女孩》。这是瑞萨·沃克“柯罗诺斯系列”(TheChronosFiles)的第一部。该系列目前已被翻译为十多种语言,销量近百万册。

     

        时空穿越一直是科幻小说中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无论是威尔斯的《时光机器》、爱德华·佩奇·米切尔的《可以穿越到过去的闹钟》、马德琳·恩格尔的《时间的皱纹》,还是杰克·芬妮的《一次又一次》、大卫·雷克的《关于维纳的真相》,及至后来作为爱情穿越小说巅峰之作的奥黛丽·尼芬格的《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科幻小说家和他们的主人公们孜孜不倦,一次又一次以穿越去打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延展生命的界限,体验有限人生的无限意外与冒险。

     

        《穿梭时间的女孩》融合了科幻、青少年文学和历史三种类型小说元素,讲的是16岁的少女凯特有一天收到外婆送给她的蓝光挂件,并被告知家族拥有穿越时空的遗传基因,从而阴差阳错地陷入了一个多世纪前发生的秘密谋杀案。1893年是瑞萨·沃克选择让女主角着陆的一个时间点,那时候芝加哥正在举办一场举世瞩目的世博会。“之所以把故事设置在这里,因为那是工业革命时代,很多东西被发明,而且那是大家分享信息的最重要的方式,没有哪个节点比1893年的世博会更让人兴奋了,它充满了新奇与可能。”她说。

     

        作家李宏伟不久前出版了极具科幻色彩的小说《国王与抒情诗》,他在发言中提到了菲利普·迪克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和据该小说改编的电影《银翼杀手》,并说:“虽然无论是我们称之为严肃文学的传统文学,还是推理、武侠、玄幻等类型文学,时间都毫无疑问是其主要元素之一,甚至传统文学的求新、求变很大程度上就是寻求对时间的重新感受与安排,以考量人类社会的实然生活与应然生活,但是科幻小说通过把时间放在将来,使得文学有更多的机会来表现或然生活与可能生活。”

     

        “科幻对于未来的科技、未来的社会形态都有所预测,也出现了很多经典的案例,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科幻文学本身有没有对自己进行过预测和审视?”作家马伯庸拿传统文学来举例,生活在莎士比亚时代的人们不会预料到后来有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诞生,读李白诗的唐朝人也难以想象今天碎片式的信息传播方式,究其原因,文学往往是意外所得,不依存线性的发展规律。

     

        怎么写科幻

     

        近年来,中国科幻作品《三体》等连续获得雨果奖、星云奖等国际大奖。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科幻电影的流行等,将更多的目光吸引到了科幻这个主题。中国原创科幻的国际能见度和影响力逐步提升,科幻爱好者群体日渐壮大。从全球看,伴随人工智能、基因技术、外空探索等不断深化,欧美科幻大作频现,从文学到电影、网络游戏、主题乐园等,科幻产业链日臻完善,这都成为中国科幻界希望“取经”的对象。

     

        阿根廷作家马丁·卡帕罗斯在论坛上表示:“中国对西方人来说有一种神秘感,这种神秘感也牢牢地吸引着我,我们期待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科幻作品。提到科幻,就指向未来,继而引发思考。科幻作品天生的跨越性可以使得文学摆脱局限,书写全世界共同面对的问题,触及人类文明的集体经验。”他认为,中国自身的发展和开放,为世界范围内的科幻文学创作增加了新的、必不可少的要素。

     

        “与传统主流文学聚焦个体命运相比,科幻文学可能更倾向于探讨全世界面临的共同问题,例如获2015年雨果奖的《三体》,讲述的就是地球文明和三体文明交流、博弈及其在宇宙文明中兴衰的历史进程。”在文学对谈活动上,青年作家王侃瑜向中国科普作协副理事长王晋康和两位英国科幻作家抛出了话题。

     

        保罗·J·麦考利表示认同。他说,科幻小说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它不太会讲述真实的历史人物的故事,而更为聚焦气候变化、环境变迁、人工智能等问题对人的影响。未来的环境和科技将会怎样影响人类,人类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这些正是科幻作家感兴趣的话题。

     

        英国科幻作家理查德·摩根并没有直接写过人类命运这一宏大主题,但他认为,科幻文学关涉众多人类前沿技术,任何关于个体的故事,其实都可以看作是整个人类经验的缩影。对科幻作家而言,创作的最大意义不是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而是尽自己所能,审视别人还没有想象过的未来。

     

        王晋康提到,在AlphaGo成功战胜围棋选手柯洁后,自己曾构思过一个故事:一位围棋选手与科学家产生了争论:既然相信进化论,为什么要发明人工智能这样的东西?既然人工智能是万能的,那么什么时候它能具备直觉、创造力、爱情和信仰?他表示,人工智能将给人类社会带来巨大影响。

     

        “回看过去,无论什么科学发展,都与那些古老的神话有关,科幻是现在的神话,科技与科幻的关系微妙而紧密。”弗拉基米尔·博亚利诺夫发言的说法得到了与会者的认同。现实的科技发展与科幻有着耐人寻味的关系,如今现实生活中的科技在几十年前的科幻作品中就出现了,也许现在科幻作品中的场景在不远的未来也会发生。科幻作品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科技发展概念,科幻作品中对人与科技、世界、宇宙关系的探讨非常值得关注。作家叶辛说,科幻的发展在中国有其早期的神话基础,今天的中国科幻文学呈现出蓬勃向上的势头,科幻文学的疆域如果与脚下的大地结合起来,可以赢得更辉煌的未来。

     

        “科幻文学独有一片秘境,通往地球上的各个角落,也通往别处他乡,天生的跨越性使其得以摆脱局限,书写全世界共同面对的问题,触及人类文明的集体经验。”上海国际文学周总策划、作家孙甘露表示,越来越多的作家愿意来到中国,探秘这个在他们看来仍然神秘的疆域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李敬泽指出,科幻小说家们至少提醒了传统和主流小说家们一点,那就是作为文学,一种整体性的关切,一种总体性的眼光,没有死。多年以来宏大叙事、对人类乃至宇宙命运整体性的关切,已经在我们的文学主流观念中变得非常衰微,我们拿显微镜来观察人,观察细小之事,从而表现人类生活,而科幻小说正提醒我们,除了显微镜,还有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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