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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08月23日 星期三

    伊朗现代派小说三大家

    穆宏燕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08月23日   06 版)

        沿着丝绸之路,中国与伊朗(波斯)的文化交流源远流长。本次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伊朗成为主宾国,我们特约北京外国语大学亚非学院穆宏燕教授撰文介绍伊朗的现当代文学,以飨读者。

     

        萨迪克·赫达亚特

     

        将欧洲现代派文学创作手法引进伊朗文坛并身体力行的第一人

     

        萨迪克·赫达亚特(1903—1951),伊朗现代最杰出的作家之一,也是一位重要的翻译家和民俗学者,伊朗现代小说在他手中完全成熟,其代表作《瞎猫头鹰》(1936)当在伊朗现代文学史上最著名、最优秀、最耀眼的作品之列。他一生短暂,却著述颇丰,除了自己的大量长短篇小说之外,还翻译了萨特、卡夫卡、契诃夫等法国和俄国的多部文学作品,并在收集整理伊朗民俗文化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他的一生是富于传奇的一生,他的作品、人生经历、自杀都在伊朗知识分子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相关的研究文章与著述层出不穷。他也是外国学界研究最多的伊朗现代作家。

     

        赫达亚特出生于德黑兰仕宦世家,其曾祖父礼萨伽里汗·赫达亚特是恺加王朝的著名宫廷文人,其祖父是纳赛尔丁国王的教育大臣,其长兄是伊朗最高法院法官,次兄是军官,赫达亚特是其父母最小的一个孩子,这可能是其纤细敏感性格形成因素之一。赫达亚特6岁起即进入学校接受教育。1914年,11岁的赫达亚特在学校创办文学校刊,表现出对文学的强烈兴趣。1917年,进入德黑兰圣路易中学读书,开始接触到外国文学尤其是法国文学作品,同时接触形而上学和玄学,这影响了他的一生,他开始奉行素食,并始终坚持如一,并著有《素食的益处》。1926年,赫达亚特前往比利时留学,学习工程技术,继而转到当时文学艺术的圣地——法国巴黎。当时的欧洲,正是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席卷文坛之时。这种非理性的文学思潮一方面带给刚刚步入文坛的赫达亚特深刻的心灵震撼,使他的文学创作迅速迈上了新的高度,另一方面也带给性格内向脆弱的赫达亚特在精神上的很多负面影响,使他以悲观绝望与虚无怀疑的眼光看待人的存在,死亡的念头时时纠缠着他。内心悲观苦闷的情绪,加上失恋的打击,让他患上抑郁症,曾使他投塞纳河自尽,但幸被人救起。然而,悲观厌世的思想始终时隐时现地纠缠着他,最终也没放过他。

     

        赫达亚特是将欧洲现代派文学创作手法引进伊朗文坛并身体力行的第一人。1930年,赫达亚特回到伊朗,在德黑兰与作家伯佐尔格·阿拉维等三人组成了一个文学小团体,名“四人小组”。他们在餐厅咖啡厅聚会活动,高谈阔论,激扬文字,发表文学见解。之后,不断有志同道合者加入进来,由此在德黑兰形成一个颇具影响的文学团体,而赫达亚特是该文学团体的核心人物。该文学团体举办各种文学活动,创办文学刊物,发表倡导文学革新的文章,并身体力行地进行创新文学写作。正是这个团体,他们致力于将欧洲20、30年代盛行的现代派文学引进伊朗现代文坛,由此形成伊朗现代文学史上第一波现代派文学高潮,对伊朗现代小说和诗歌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31—1935年,是这个文学团体最活跃的时期,也是赫达亚特前期创作的高峰,他的很多优秀小说都写作于这个时期,尽管一些作品发表的时间晚于此:《萨珊姑娘帕尔温》(1930)、短篇小说集《活埋》(1930)、《三滴血》(1932)、《淡影》(1933)、《阿拉维耶夫人》(1933)、《尼兰格斯坦》(1933)、《马兹亚尔》(1933)、《萨哈布的狂吠》(1934),还有一些文学评论、收集的民歌和民间故事、游记和译著,以及其代表作《瞎猫头鹰》。

     

        1936年,“四人小组”解散,各奔前程。赫达亚特到了印度孟买,跟随印度帕尔西人(萨珊王朝灭亡后移居印度的波斯籍侨民)学习中古波斯语即巴列维语,将著名的巴列维语著作《阿尔戴细尔·巴伯康业绩》翻译成了现代波斯语,并将之前已写好的小说《瞎猫头鹰》自费油印出版,赠送给自己的朋友。1937年,赫达亚特从印度回到伊朗,先仍在银行做职员,后到文化部工作,并在音乐机构和艺术学院兼职。同时,继续进行文学创作,出版了短篇小说集《流浪狗》,继续整理翻译其他一些巴列维语作品。

     

        1941,盟军进占伊朗,成为伊朗现代史的一个分界点。1941—1953年是伊朗左翼文学最兴盛的时期,赫达亚特的许多作家朋友都加入了伊朗人民党(共产党),赫达亚特也因此深受影响,尽管他没有加入人民党,但他这时期的文学作品也具有明显的左翼色彩,比如《明天》、《生命水》等短篇小说,还有长篇小说《哈吉老爷》(1945),该小说塑造了一位在盟军占领期间发国难财的奸商的典型形象。1945年,赫达亚特受邀到塔什干访问,感受苏联的社会主义气象。1945年二战结束后,人民党在库尔德斯坦和阿塞拜疆主权问题上的态度让赫达亚特感到十分沮丧失望。这使他本来寄托在人民党身上的国家民族希望破灭,他的人生观更倾向于悲观绝望。1947年,赫达亚特创作了小说《马尔瓦砾大炮》,但这部作品在他去世之后才得以出版。这时期,赫达亚特还翻译了一些外国文学作品,尤其倾心于卡夫卡,翻译了卡夫卡的《变形记》等作品,还撰写了长文《来自卡夫卡的信息》赞美卡夫卡,同时也是表达自己的思想。

     

        赫达亚特一生的创作与生活都深受卡夫卡的影响,强烈的虚无荒诞感不仅笼罩着他的作品,也萦绕着他的精神。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赫达亚特的思想认识超越于当时的伊朗社会,曲高而和寡,知音难觅,终生未婚,一生落落寡欢,与家庭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他在自述中说:“我的一生,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在学校里,我不是一个耀眼的学生,总是遭遇不成功。在机关里,我是一个不显眼的默默无闻的角色,领导对我很不满意,乃至每当我提出辞职请求时,他们都以一种忘乎所以的高兴接受。总之,我命中注定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品。也许,真谛就在于此。”1950年,赫达亚特持医生开具的证明,借健康原因,离开伊朗,移居法国。1951年4月上旬,赫达亚特在巴黎租赁的寓所内打开煤气自杀。

     

        纵观赫达亚特的整个创作和生活历程,可以看出他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内心深处是消极遁世的,荒诞虚无的世界观使他认为现实是痛苦的,唯有死亡才能解脱。这在他作品中的反映十分明显;另一方面,赫达亚特又是积极入世的,支持同情革命,对现实社会的黑暗腐朽、愚昧落后进行无情的鞭挞。这在他作品中的反映也十分明显。可以说,伊朗20世纪上半叶最具幻想性(《瞎猫头鹰》)与最具现实性(《哈吉老爷》)的作品都出自赫达亚特之手。然而,在其最具现实主义色彩的作品中,依然是荒诞虚无的精神意绪。

     

        胡尚格·古尔希里

     

        “古尔希里文学奖”是伊朗最重要最具权威性的非官方文学奖项

     

        二战结束后,英美势力扶植起来的巴列维国王采取了亲美政策,美国也为了自己在中东地区的利益而大力扶植伊朗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资金。60年代,巴列维国王推行“白色工业革命”,在伊朗社会和经济的各个方面实行大力度的改革,取得了较大成绩。二战后世界对石油的需求日益增大,也刺激了石油资源丰富的伊朗经济的飞速发展,经济实力大大加强。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伊朗人均国民收入已列世界第9位,成为西亚地区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之一。这时期,伊朗的经济开放,与西方诸国的文化交流频繁。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加强、各种文化的交融汇合、思想统治的相对宽松,使伊朗这时期的文学呈现出生气勃勃、丰富多彩的繁荣景象。

     

        在小说创作领域,这时期欧美经典小说大量被译成波斯语,促使伊朗小说家们更加成熟,在表现技巧和手法以及组织结构上都较以前有了更大的进步,伊朗文坛呈现出空前繁荣和成熟的景象,出现了“新浪潮”诗歌和“新小说”流派,形成伊朗文坛上第二波现代派文学高潮,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伊斯法罕文集》作家群”。《伊斯法罕文集》第一辑出版于1965年夏天,该文集标志着伊朗“新小说”现代派文学作家群的诞生。“新小说”作家群大都紧跟本世纪欧美著名现代主义作家的步伐。其中,胡尚格·古尔希里是这一作家群中最杰出的代表,曾是伊朗作协七人主席团成员之一,其作品在伊朗现当代文学史上具有毋庸置疑的重要地位。可以说,萨迪克·赫达亚特的《瞎猫头鹰》开创了伊朗现代文学中的现代主义流派,之后,现代派小说在胡尚格·古尔希里达到顶峰。

     

        胡尚格·古尔希里(1940—2000)出生在伊朗第二大城市伊斯法罕,并在那里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毕业后曾长期在伊斯法罕省的各城市或乡村执教。与赫达亚特相似,古尔希里的文学生涯也是从整理伊斯法罕地区的民间故事开始。起初,他既写诗歌也写评论,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诗歌创作方面没有天赋与前途,便转入小说创作,很快就创作出伊朗文坛上最富有组织结构的短篇小说《萨穆尔·阿比的墓穴》。这是一个半疯癫的教师的内心独白,具有复杂的结构,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交织在一起,没有内在逻辑,记忆、幻觉、幻想、听说的、读到的,任意在教师脑海中呈现。叙述者在幻想中娶妻,过着单调乏味的家庭生活,然后他杀掉妻子,埋在了自家小花园中,而他因此陷入抑郁症。在这篇小说中,赫达亚特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十分明显,如同《瞎猫头鹰》一样,作者以诗性的语言探索人的内心世界。

     

        1969年,古尔希里以中长篇历史小说《埃赫特贾布王子》一举成名,在“新小说”作家群中脱颖而出。之后,古尔希里相继创作了《克里斯汀与基德》(1971)、《我的小祈祷室》(1975)、《拉依的迷途羔羊》(1977)、《十二张脸》(1990)、《屋中镜子》(1991)、《暗手明手》(1995)等。其作品共计17部,包括小说、诗歌和文学评论。古尔希里曾多次获得伊朗国内各种文学奖,其《埃赫特贾布王子》在德国获得最佳外语图书奖,其作品被译成英、法、德、俄、乌尔都、库尔德、日语和中文等多种外国文字。古尔希里还曾多次应邀访问美、英、法、德等国家,并作巡回讲演,是萨迪克·赫达亚特之后,在世界文坛上最具影响力的伊朗当代小说家。

     

        古尔希里的创作受到福克纳意识流小说的较大影响,在他的小说中不难发现福克纳的影子,“在逝去的时光深处寻找”替代了传统的故事写作。《埃赫特贾布王子》虽是一部历史小说,但古尔希里采用的却是现代意识流的形式,通过伊朗恺加王朝(1794—1925)遗老埃赫特贾布王子晚年与妻子法赫罗尼萨、女仆法赫丽、以及老仆人莫拉德在生活中的琐碎事件,引发王子对过去时光的联想和回忆。这部小说将古尔希里的声誉送上顶峰。

     

        古尔希里为写这部小说查阅了大量的恺加王朝的历史资料,做了大量的案头笔记。由于小说采用的是意识流手法,小说所涉及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对于不熟悉伊朗那段历史的读者来说不是很清晰,所以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当时的历史状况。埃赫特贾布王子的曾祖父是莫扎法尔丁国王,1896年继位,1907年病逝。这期间,伊朗爆发了立宪运动(1905—1911),要求实行君主立宪制。莫扎法尔丁国王1906年在病榻上迫于无奈签署了伊朗第一部宪法。国王和王室的权利被极大地削弱,王室地产被大量剥夺。埃赫特贾布王子的祖父穆罕默德·阿里国王于1907年1月登基,不甘心大权旁落,与沙俄势力勾结,血洗议会,残酷迫害立宪人士。立宪革命军誓死奋战,1909年7月终于把穆罕默德国王赶下了台。但这时的伊朗完全被英国和沙俄所控制,他们为了更好地控制伊朗,废黜穆罕默德国王之后,在众多王子中选中只有12岁的阿赫玛德当国王。被废黜的穆罕默德国王在1911年6月发动猖狂反扑,妄图夺回政权,但未能成功。这时,时任首相且素与废王穆罕默德不合的王叔萨姆索姆趁机与沙俄勾结,既彻底打垮了废王穆罕默德的势力,同时也把立宪运动最终镇压了下去。阿赫玛德国王是埃赫特贾布王子的叔叔辈,是恺加王朝的末代君主,1925年被废黜。是年,巴列维王朝(1925—1979)建立。

     

        《埃赫特贾布王子》描写了埃赫特贾布王子的父祖辈们荒淫腐朽的生活和血腥残暴的统治;描写了埃赫特贾布王子的姑妈虽然贵为公主,但在男权社会中,也难逃其悲惨的命运,成为政治和权利交易的牺牲品;描写了埃赫特贾布王子与表妹法赫罗尼萨之间情感上的恩恩怨怨;描写了恺加王室由盛及衰,到最后完全没落,只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埃赫特贾布王子》可谓作家本人全部艺术才华的结晶,是古尔希里的代表作,也是伊朗现代文学中的经典之作,1969年出版后又多次再版,于1973年被改编成电影,同年在德黑兰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高奖。也许是《埃赫特贾布王子》太过完美,当古尔希里的《克里斯汀与基德》(1971)出版时,读者由于期望值过高而大失所望。公允地说,古尔希里后来的作品也非常优秀,充分显示出一代文豪的深厚与博大。

     

        2000年6月,胡尚格·古尔希里去世。这既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之后,古尔希里遗孀和友人以他的名字设立了“古尔希里文学奖”并建立基金会。该奖每年评选一次,旨在奖励长篇小说和小说集,评选范围为上一年度出版的作品。该奖设四个奖项:最佳长篇小说奖、最佳小说集奖、最佳长篇处女作奖、最佳首部小说集奖。该奖颁奖仪式于伊朗阳历年末(即公历下一年年初)举行。“古尔希里文学奖”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和认可,是伊朗最重要最具权威性的非官方文学奖项,对新世纪的小说创作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侯赛因·莫尔塔扎依扬·阿布克那尔

     

        代表作在出版当年囊括了伊朗该年度的三大非官方文学奖项

     

        1979年,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推翻巴列维王朝,建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开始了伊朗历史的新篇章。伊朗伊斯兰革命之后的文学状况,由于种种原因,中国读者了解不多,或出现误解。

     

        伊斯兰革命之后,伊朗国家意识形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因适应不了新的意识形态,业已有声名的作家,一部分移居海外,另一些则创作激情消退,基本上没有什么新作品问世,即使偶尔有新文字,也无足轻重。这的确是伊朗当代文坛的一种真实状况。然而,新的意识形态下有新的文学产生,伊朗当代文坛并不苍白,在战争文学、女性文学、反思文学等方面均产生了很多优秀作品,具有较大的思想力度,在世界当代文坛享有一定的影响。

     

        就战争文学来说,取得的成就尤其显著。伊朗伊斯兰革命取得成功仅一年多,就爆发了两伊战争。这场战争给伊朗的社会经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同时也给伊朗人的精神世界造成了深刻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于个人来讲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但在文学创作领域,这种影响表现为完全正面的积极的能动因素。两伊战争使人们的关注重心从伊斯兰革命本身迅速转移到保家卫国这方面上来,致使激越的卫国情怀、英勇无畏的牺牲精神、战争造成的人的精神创伤成为伊斯兰革命之后最重要的文学主旋律,催生了一批文学新人,也促使一些老作家焕发出激情,创作出伊朗当代文坛上最优秀的战争文学作品。从1980—1994年期间,伊朗有258位作家深入前线,体验战争,他们的作品或描写史诗性的战争宏大场面,或描写前线战士的浴血奋战和英雄事迹,或反映战争灾难给人们生活和精神带来的创伤,或呈现非战争区人们生活中的惶恐、惊慌、战争炮火下的城市、屠戮、废墟、经受战争灾难的人们的颠沛流离,等等,均有不少优秀之作。在丰富多彩的战争文学中,阿布克那尔的作品可谓是异军突起。

     

        侯赛因·莫尔塔扎依扬·阿布克那尔(1966—),出生于德黑兰,德黑兰艺术学院表演艺术专业毕业。在两伊战争时期,阿布克那尔于1986—1988年服役,上了前线,亲身感受过战争的严酷与恐怖。两伊战争结束后,阿布克那尔于1990年加入“古尔希里小说写作坊”,1998—2000年担任文学月刊《传记》内务负责人,该杂志是大作家胡尚格·古尔希里在人生的最后时日积极支持创办的。随着创作上的日渐成熟,阿布克那尔相继出版了小说集《禁止之弦的音乐会》(1999)和《法兰西香水》(2003),这两部小说集中的故事大多是关于两伊战争的。接着,阿布克那尔于2007年出版中篇小说《安迪梅西克铁路站台阶上的蝎子》,该小说在习惯了主旋律战争文学的伊朗文坛产生极大震动,也奠定了作家的文坛地位。在小说创作之外,阿布克那尔还创作了电影剧本《无人了解波斯猫》和《疲惫》,均已拍成电影。阿布克那尔现为自由作家,侨居美国。

     

        阿布克那尔一步入文坛即生活在大作家胡尚格·古尔希里的文学圈子里,甚至可以说古尔希里是阿布克那尔的文学领路人。古尔希里的小说风格带给阿布克那尔十分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在其小说《安迪梅西克铁路站台阶上的蝎子》中表现十分明显。可以说,该小说是古尔希里《埃赫特贾布王子》内在气质在新世纪伊朗文坛的延续,从而也使阿布克那尔成为新世纪伊朗现代派文学的代表人物,尽管在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冲击下,现代派文学已经日渐式微。

     

        两伊战争在伊朗被称为“神圣卫国战争”,主旋律战争文学皆是充满英雄主义色彩和爱国主义情怀,这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不可或缺的核心价值观,具有不可置疑性。即使是所谓的反战小说,也主要是揭示战争带给人精神和心灵上的创伤。人在战争中所背负的苦难与坚韧,其潜在底蕴实际上是对战争“神圣性”的另一种向度的认同和维系。然而,阿布克那尔的作品可谓是在主旋律战争文学之外独立特行。

     

        《安迪梅西克铁路站台阶上的蝎子,或:这火车正滴着血呢!》堪称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反战小说,与现实主义、主旋律的战争小说从内容到表现手法上都有很大的差异,具有强烈的反传统色彩。小说描写的是:退役士兵莫尔塔扎·赫达亚提在等待火车返乡回家的时候,陷入对战争经历的回忆。小说呈现的是前线士兵逃离“神圣”的束缚,具有尘世普通人的欲望:他们渴望解愁的香烟;渴望犒劳肚腹的美食;在战地的炎热中,渴望清新凉爽的空气;渴望女人,乃至梦见女游泳池;渴望性爱,乃至同性慰藉;渴望生还,乃至当逃兵,被宪兵追捕,等等。整部小说看不到任何“神圣”,只有死亡与毁灭,正如小说的副名:这火车正滴着血呢!小说大胆突破了一切“神圣”禁忌,在某些地方甚至突破了红线。正如“神圣卫国战争图书奖”评审委员会秘书穆罕默德·礼萨·散伽里所说:“这本小说是反神圣卫国战争的,消解了其价值。尽管我们对此类文学不持否定态度,事实上这本书与我们奖项的规则是不相符合的,不是捍卫神圣卫国战争的,不能给人美感和崇高感。”

     

        然而,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本小说解构的是一切战争的“神圣”意义,而不仅仅是伊朗的“神圣卫国战争”,具有雷马克《西线无战事》和海明威小说的某些质素。在作者看来,战争犹如一场游戏,是跟人类开的一个荒诞滑稽的玩笑。整个小说融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等现代派创作手法为一身,又以戏谑与反讽的描写手法解构神圣,解构价值,解构意义。因此,《安迪梅西克铁路站台阶上的蝎子》这本小说篇幅虽然不长,却在伊朗当代文学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它承接的是赫达亚特开创、古尔希里发展的伊朗现代主义文学的气脉,开创的是伊朗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先河。

     

        因此,尽管这本小说与伊朗官方意识形态不相吻合,但伊朗文学评论家们却看到了其非凡的文学意义,给予小说很高的评价。2007年,这本小说在出版当年囊括了伊朗该年度的三大非官方文学奖项:“古尔希里奖”(小说类最高奖项)、“梅赫尔甘奖”(伊朗设立时间最早的文学奖)和“瓦乌奖”(创新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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