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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01月25日 星期三

    历版《辞海》“抗日战争”条目是如何变化的

    朱志凌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01月25日   10 版)
    《辞海论》,徐庆凯、秦振庭著,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年3月出版

        近日教育部要求全国大中小学从2017年春季教材起全面落实“十四年抗战”概念,凡有“八年抗战”字样,一律改为“十四年抗战”。这一修改在学术上是否有依据呢?

        我国最大的综合性辞典《辞海》常务副主编、著名辞书学家巢峰日前披露,事实上,2009年9月出版的《辞海》(第六版)已经对“抗日战争”这一条目作了重大修订和充实。该版关于“抗日战争”的定义表述为:“中国人民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中国共产党主张建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以国共合作为基础,全国各族人民包括港澳台同胞、海外侨胞共同进行的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争。”并指出,“是近代以来中国反抗外敌入侵第一次取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战争”。释文从1931年“九一八”说起,至1945年抗战胜利,即包括从局部抗战到全国性抗战的整个过程。释文增补的内容还包括:抗日战争的胜利结束了日本在台湾50年的殖民统治,使台湾回到祖国怀抱。释文首次指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成为中华民族由衰败走向振兴的历史转折点,为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各族人民实行人民解放、建立新中国奠定了重要基础。

        当时,对这一条目作出重大修改的,正是巢峰与时任上海辞书出版社总编辑潘涛。修改稿别着的浮签上有巢峰的亲笔签名,时间是2008年10月1日。

        《辞海》第二版到第六版(还包括1963年的内部试排本)均收有“抗日战争”这一条目。事实上,2015年3月出版、2016年获得“上海图书奖”的辞书学专著《辞海论》,在第六章中已全面阐述了“抗日战争”这个条目在各版中的演变情况。这部学术专著被作为当下编纂中的《辞海》(第七版)编辑人员和编纂人员最为重要的培训教材之一。

        据介绍,第二版《辞海》(即1965年出版的“未定稿”)虽然在当时属“内部发行”,但已是新中国第一部高质量的综合性大型辞书。这一版收的“抗日战争”条释文欠妥,有明显不足:第一,把抗日战争的时间定为1937-1945年,即八年。其释文是:“1937-1945年中国人民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而进行的伟大民族革命战争。早在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东北时,中国人民就开始了武装抵抗……八年抗战中,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和华南抗日纵队等抗日军队共作战十二万五千多次……”关于时间的表述十分明确,即“1937-1945”和“八年”。事实上,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标志着局部抗战的开始,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则标志着全国性抗战的开始。抗日战争经历了从局部抗战到全国性抗战的过程,不能把抗日战争局限于后来的全国性抗战。第二,未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第三,只提我军战绩,不提正面战场战绩。第四,未提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关系。

        《辞海》第三版(1979年版)释文起了变化,增加了1937年“9月22日,国共两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宣告成立”一句,补充了第二版的不足,但却把第二版的定义“1937-1945年中国人民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而进行的伟大民族革命战争”改为“1937-1945年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而进行的伟大的民族革命战争”。这是依据20世纪60年代初“浦江集中”时印发的“试排本”释文“1937-1945年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进行的伟大民族革命战争”一句修改而成的。该版将“八年抗战中”改为“在抗战中”,这是因为前面的释文已经提及“1937-1945年”的时间概念。这一定义,把中国共产党说成抗日战争唯一的领导者,有违史实。而且,仍将抗日战争局限于1937年开始的全国性抗战,也是一个缺点。

        《辞海》第四版(1989年版)对“抗日战争”条作了较大修改,补充了国共两党为主体的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指出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在阐述八路军、新四军战况战绩外,也阐述国民党军队的战况和战绩。尤其重要的改动,是将定义改为“1937-1945年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以国共两党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中国各族人民参加的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战争”。这一概括不仅表述了这一战争的规模和性质,而且还巧妙地表述了领导这次战争的特殊形式。但是关于抗日战争时间的局限性依然存在。然第四版中,却又将第三版中的“在抗战中”又改回了“八年抗战”。

        第五版(1999年版)对第四版的“抗日战争”定义又有修改,表述为“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以国共两党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中国各族人民广泛参加的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战争”。除了把“倡导的”后面的逗号改为顿号、“参加”前加“广泛”外,主要的改动是删掉了开头的“1937-1945年”。这样改不妥,因为如此一删,抗日战争的时间概念就不见了,而这个时间概念是不可缺少、也不可模糊的。但这一版将第四版中的“八年抗战”改为“抗日战争时期”,显然是正确的。

        2008年9月中旬,《辞海》第六版“抗日战争”条发稿时,定义被改为“中国人民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战争。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较之第五版,很显然这个概括语是一个退步。当时负责通联处理的辞海办公室副主任秦振庭(《辞海论》的作者之一)负责对各位编辑发稿的词目单及其条目信息进行核查。他发现本条的概括语不如前一版,也不符合中宣部关于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文件的提法的精神,于是立即上报常务副主编巢峰和出版社总编辑潘涛。

        2008年10月1日,巢峰在家伏案对第六版的“抗日战争”条作重大的修改,一是改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作为正条,“抗日战争”作为参见条。这是因为其他国家也有“抗日战争”,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为正条比较严密。二是将“倡导”一词改为“主张”。三是仍用“抗日战争期间”的说法。四是将“国共两党合作”改为“国共合作”。

        抗战8年改为14年,实际上《辞海》在9年前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作为“辞海学”的开山之作,两年前问世的《辞海论》肯定了《辞海》第六版的重要改动:既如实介绍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国家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斗争和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东北抗日联军的抵抗,又突出在中国共产党主张建立的、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中国各族人民广泛参加的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战争。

        如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条目释文的修改变化,这样的事例在《辞海》百年编纂史中,可谓数不胜数!《辞海》的历次修订编辑都在增新、补缺和纠错,是不断完善的过程。一版一版的修订,对词目释文分别作大修改、中修改和小修改。每次都有一些新词出现,并有一些“旧词”被赋予“新义”。《辞海》的修订折射出时代的变化和社会的进步,同一词条的解释和提法随时代变迁不断翻新。一部《辞海》,就是中国不断发展和进步的缩影和记实。正如巢峰先生所说:“《辞海》编纂工作永无尽期。由于实行十年一修的制度,《辞海》得以有节奏地与时俱进,发扬优点,克服缺点,更新内容,改正差错。十年一版积累起来,就形成一条历史的长河,每一版都是历史的一块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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