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口述历史的精彩一页

    如何将口述历史磨砺为历史真实的见证，触摸到口述历史精彩永恒之处，在二十年口述资料整理中，感悟到两点，一是口述访谈主题的深入挖掘与档案资料相印证，要舍得花大力气；二是访谈对象口述语言个性化提炼，要反复下功夫。

    在《中国农业合作化运动口述史》一书访谈过程中，八届中央候补委员陶鲁笳是我多年访谈对象，如何将这位年逾八旬当年山西省委第一书记对农业合作化的追忆，颇有价值地挖掘整理出来，我经历了多次漫谈、重点提问，带着问题走访典型农业社、挖掘档案与他人访谈多重印证，在这个基础上，提炼主题，于陶鲁笳生前整理出《毛泽东为什么大力提倡农业合作化——陶鲁笳访谈录》初稿，得到陶鲁笳充分肯定。这个过程反反复复大约花了六七年之久。陶鲁笳访谈录得到多方较高认可，《新华文摘》以封面重要文章转载了万余字。

    在口述历史个性化语言提炼方面，摸索起来也是反反复复。在我采访的高龄女性中，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位，一位是原民进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雷洁琼，一位是毛泽民夫人朱旦华。我是2000年6月第一次和雷洁琼在她家中见面的。那一年她94岁，带着人们熟悉的近视眼镜，没有带助听器，反应超常的敏捷，回答提问常常反宾为主。我紧紧抓住这一个性化语言特点，撰写《公者千古，私者一时——雷洁琼访谈录》，将其置于文中开头。

    笔者：……很想了解您韶山题词的基本经过和具体思考？

    雷老：您（谦虚的用词，令人惊讶与思索）能讲一讲其他人的重要题词吗？（雷老反宾为主提问）我很想了解一下。……

    雷老对话语言始终是谦和的，谦和中洋溢着一种坚守。她谈到自己在上世纪新生活运动中的作为，谈到下关火车站事件，谈到为什么至今她还认为毛泽东是人们心中的太阳。我喜欢这种漫谈，在漫谈中发现雷老那种罕见的谦和中的坚守，坚守中的谦和。

    雷洁琼访谈录中未披露的有这样一段对话。我问雷老：“您这一生风风雨雨，从一个女学者到国家级领导人，感到过艰难吗？”她侧过脸来，认真地望着我，说：“没有。紧跟着，就行。”我再问：“是紧跟社会？还是紧跟党？”雷洁琼坦然一笑，回答：“都是。”我望着她，她望着我，一起笑起来。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能读懂雷洁琼的真诚和睿智。下一次见面，雷老应邀题写了一幅“韶山魂”题词留念。

    与朱旦华第一次见面是在2000年5月，但前后连绵长达十一年。朱旦华和雷洁琼是同一时代女性知识分子，但由于经历的具体环境不同，个人婚姻志趣有别，她们俩的个性语言迥然相异。同作为高龄女性知识分子，朱旦华也有一种谦和，但是谦和中见犀利。个性语言锋芒四射。广被转载的《对毛泽东婚姻家庭的几点认识——朱旦华访谈录》中，就有多处这样的印迹。

    笔者：毛泽东与杨开慧这种爱是以灵魂和生命相许的最高层次，那毛主席对贺子珍的爱呢？

    朱旦华：你的问题近乎“刁钻”或带点愚蠢。爱情是不应横向比较的，或者说，爱情的横向比较有其不科学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都是独一无二的，主席对杨开慧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对贺子珍的爱也是独一无二的。

    《毛泽民夫人朱旦华访谈录》一书中这样犀利处就更多了。如朱旦华说“报纸上，我看见温总理为打工者讨工钱，我是又高兴又难过，靠讨工钱能后富吗？”还有“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为人民服务，怎么有的干部变成了为人民币服务呢？”如此犀利简洁的语言，形成为朱旦华口述个性化风格，如影随踪。

    口述历史认真做下去，访谈对象的回忆亦如历史一面镜子，既深邃又平面，引人品学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