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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战争：一个招人喜欢的小杀手带来的毁灭性后果》（Cat Wars: The DevastatingConsequencesofaCuddlyKill⁃er）昨天（9月13日）由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
人膝小猎豹
《猫战争》一书是以科学的名义对近年来愈演愈烈的猫鸟大论战作出的总结，也是专家和作家合作的又一例证。两位作者当中，彼得·马拉（PeterP.Marra）是史密森学会候鸟中心的主任，记者克里斯·圣泰拉（ChrisSantella）则写有多部科普图书。
这场大论战是五年半之前打响的。2011年3月21日，《纽约时报》在甲叠第十五版一张家猫咀嚼鸟头的照片下刊发报道，援引《鸟类学刊》新刊论文提供的数据，正式宣布猫是鸟的头号敌人。彼得·马拉正是那篇论文的署名作者之一。
猫是美国数量最多的家养宠物。宠物猫的总数高达八千六百万只，超过宠物狗两成，近半美国家庭养猫，每年花费七十亿美元购买猫粮，另有数十亿美元用于猫保健和猫玩具。但人类并不要求猫像狗那样听话，相反，我们甚至经常为猫仍然保有一颗野性的、未经驯化的心而骄傲。
马拉和圣泰拉指出，猫好比人类膝头的小豹子，获准自由走动的家猫则是日益增长的环境威胁。这些“招人喜欢的小杀手”每年屠戮数百亿只鸣禽、小型哺乳动物、爬行动物和蜥蜴，并将某些渐危物种推向灭绝。猫的问题在于，它们肚子饿了要捕猎，吃饱了还要捕猎。“在美国，死于猫嘴的鸟和哺乳动物超过风力发电机、汽车撞击、农药和毒药、与摩天大楼和窗玻璃相撞，以及其他所谓与人类活动有直接关系的死因总和。”每年与猫有关的杀戮，三分之一要算到获准自由走动的宠物猫头上，无主猫——遭遗弃或走失的前宠物猫或上述流浪猫的野生后代——杀掉的占三分之二。
书中说，有时一只家猫便足以摧毁整个物种。1894年，一个名叫大卫·莱尔的灯塔看守人登临新西兰的斯蒂芬斯岛，他随行带着一只名叫蒂布尔斯、有孕在身的母猫。仅仅一年多的光景，此地特有的斯蒂芬斯岛鹪鹩便灭绝了。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已将家猫列入了世界上一百种“最具侵略性的外来物种”，与疟蚊、斑马贻贝和荷兰榆树病并列。
伟大的厌猫小说家
《猫战争》的出版和猫鸟论战升温的背景是美国业余鸟类研究者近年的激增。爱鸟、观鸟、挺鸟、护鸟成了一种迅速崛起的新时尚。2010年12月，在阿肯色州怀特县的比伯镇，三千余黑鸟突然坠地而亡，这一离奇事件促成了爱鸟者就生态灾难或政府阴谋而在互联网上展开的第一次大讨论、大联合和大扩张。转年春天，《鸟类学刊》和《纽约时报》宣布家猫是鸟类的头号杀手，爱鸟者与爱猫者中的积极行动派随即走上前台，付诸行动，成为红脸的挺鸟分子和挺猫分子，两派之间的大论战就此正式展开。
挺鸟派中最显赫的干将，非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Franzen）莫属。他享有《时代》杂志在封面颁授的“伟大的美国小说家”封号，几十年观鸟如一日，不仅爱鸟，护鸟，甚至——也许不只在想象中——走了极端。
弗兰岑的长篇小说《自由》出版于2010年8月，比伯镇三千黑鸟坠亡奇案发生之前四个月。小说主人公沃尔特·伯格伦德俨然弗先生的化身，作为严于律己的中年观鸟者，他很自然地成为了厌猫分子：
沃尔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猫。在他看来，猫是宠物世界的反社会分子，是为了控制啮齿动物而驯化的一个祸害，随后又被盲目迷恋，就像不幸福的国家迷信自己的军队一样，当猫主人抚摸着他们猫咪那漂亮的皮毛并原谅它们的利爪和尖牙时，就好比在对着杀手的制服敬礼。在猫的脸上，他只看到过傻乎乎的麻木和自以为是这两种表情；你只需要用老鼠玩具逗逗它，就会看到它的真心放在哪里。但是，在他搬进他妈妈的这栋房子前，他一直都有很多其他祸害要去对付。只有现在，当他在他为自然保护协会管理的土地上负责监控具有巨大破坏力的流浪猫的数量时，当坎特桥小区加诸他的小湖的破坏在住户们四处乱跑的宠物的侮辱下不断加剧时，他旧日对猫科动物的偏见才开始膨胀成为那种持续的苦恼和委屈，而伯格伦德家抑郁的男人们显然需要这种苦恼和委屈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意义和质感。（缪梅译文）
为了护鸟，他投身公益，在街坊们中间推广猫围嘴：
那年冬末，当积雪开始融化，沃尔特再次出现在坎特桥街，这次他抱着一纸箱色彩鲜艳的氯丁橡胶猫围嘴。他解释说戴上这种围嘴的猫，除了不能有效袭击鸟儿，可以在户外做任何它喜欢做的快活事，无论是爬树还是拍蛾子。他说在猫的颈圈上挂铃铛已经被证明无法起到警示小鸟的作用。他补充说，在美国，每天被猫杀害的鸣禽最少也有一百万只，也就是说，一年有多达三亿六千五百万只（而这个，他强调，只是保守估计，还没有把那些因失去妈妈而饿死的幼鸟计算在内）。尽管沃尔特似乎并不理解，每次猫出去玩都给它系上围嘴是多么麻烦，而一只戴着亮蓝色或红色围嘴的猫看起来又是多么的傻，年龄较大的猫主人还是礼貌地接受了围嘴，答应会试一试，以便沃尔特不再继续烦他们，而他们可以把围嘴扔掉。只有琳达·霍夫鲍尔干脆地拒绝接受围嘴。在她看来，沃尔特就像那些想在学校发放避孕套、想收走人们的枪支、想强迫每个人上街都带着身份证件的自大的信奉自由主义的政府官员。她灵机一动，问沃尔特他家灌木丛中的鸟是否属于他，如果不属于，那么鲍比喜欢猎杀它们又关他什么事呢。沃尔特用《北美候鸟条约法案》中的一些官方套话答复她，根据该法案，禁止伤害任何从加拿大或墨西哥边境飞来的非猎鸟。这让琳达不快地联想起这个国家简直想将国家主权交给联合国的新任总统，于是她尽可能礼貌地告诉沃尔特，她为抚养她的孩子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他不再来敲她的门，她会表示感谢。（缪梅译文）
遭到邻女鄙视的他很可能怀恨，对鲍比下了毒手：
一只家猫在户外丢掉性命的方式有很多种，包括被丛林狼撕个粉碎，或被汽车压得扁平。但是，六月初的一个傍晚，当霍夫鲍尔家的宠物猫鲍比没能回家，无论怎么呼唤它的名字，怎么在坎特桥小区四周搜寻，沿县公路来回奔走，或是把鲍比的复印照贴在当地的树上，都未能发现它的踪影时，坎特桥街上的住户们纷纷猜测，鲍比已经被沃尔特·伯格伦德杀害了。（缪梅译文）
弗兰岑本人有可能对猫实施过绑架和杀害，还有人怀疑他参加了一个由挺鸟者组成的绑架团伙。“我想到也许我们应该停手了，因为如果我们被抓住，肯定会是特别不好的负面报道。”他在2011年告诉《巴尔的摩太阳报》，“所以我想，‘我为啥不把这个写出来呢？’”
2010年，他还告诉《卫报》，他把描写绑架猫、杀害猫的文字视为公益行为，一种对大众的“教育服务”。因为“它们每天至少杀死一百万只鸟”。
弗兰岑利用各种机会公开挺鸟。2013年，他在纪录片《观鸟者》（Birders）中出镜，亲自到纽约中央公园表演观鸟。今次《猫战争》的封底也印有他的赞语：“极少有人乐于想到自由走动的猫造成的灾难性难题和生物多样性的问题，敢于公开谈论这一问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马拉和圣泰拉的书因此值得双倍的欢迎。它不只对一切关心自然的人是重要的读物。凭着它引人入胜的叙事，冷静的科学探讨，以及对一个高度棘手的课题饱含同情心的演绎，这也是一本能让人从中实实在在得到阅读乐趣的书。”
什么乐趣？屠杀的乐趣？
大屠猫！为了鸟？
论战已将大量的挺猫者和挺鸟者卷入其中，以至于因为《猫战争》的出版，日期标明9月29日的《纽约书评》杂志也刊发了长篇评论。在挺鸟运动迅速升温的背景下，街猫同盟（ACA）等护猫组织不得不投入人力物力，开始还击。更严重的是，它们倡导并风行一时的套阉返项目（TNR，诱捕野猫，做绝育手术，然后送返原地）也在面临质疑。挺猫派将套阉返视为比安乐死更人道的野猫控制手段，可使同一集体领地内的野猫数量缩减并完全消失。但挺鸟派和环境保护分子认为，没有证据证实套阉返减少了自由走动猫的总体数量，甚至有证据显示，对套阉返的宣传反而鼓励了某些猫主人的遗弃行为，结果将更多的家猫送进了户外集体领地。
马拉和圣泰拉提出了一个激进的建议：为了控制户外家猫造成的生态冲击，我们应该“从景观中一劳永逸地去除它们……安乐死有必要成为一种成功的长期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他们呼吁，必须将美国的八千万无主猫集中起来，如果无人领养，则必须加以人道灭除。为了强化论据，马先生和圣先生进一步声称，自由走动的猫不仅对野生动物是威胁，对人类健康也是有害的，特别是猫身上寄生的弓形虫，它们是把人变成一堆走肉的“僵尸制造者”。
不过，纳塔莉·安吉尔（NatalieAngier）在《纽约书评》上指出，这一番猫借寄生虫把人类变成僵尸的言论，在医学证据上远没有猫杀鸟的指控那么有说服力。但是，难道保护野生动物就非要对猫实施大规模的灭除式屠杀吗？从科学的环境论出发，是的。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FWS）规定，一旦在长岛海难上发现足以对笛鸻构成重大威胁的自行走动猫，就要予以捕杀。但是在郊区地带，对无主猫的零容忍政策很难得到广泛支持，因为在这些地区，麻雀和家鼠的数量要丰富得多。
另一位有名的美国作家乔伊丝·卡萝尔·奥茨（JoyceCar⁃olOates）是公开的爱猫者。在不遗余力地抨击“特某普”（T***p）之余，她经常在推特上发布自家可爱的克娄巴特拉的照片，例如以猫囡囡的名义邀请各国朋友挠她肚皮来庆祝国际猫节，只要“不把她弄醒”就行。但奥女士也是个爱鸟者，屡次转发奥杜邦协会发布的漂亮的小鸟图片。
对《猫战争》一书，奥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9月11日，她在推特上写道：“让猫待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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