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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5月11日 星期三

    古典世界

    希腊悲剧的哲学演绎

    俞耕耘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5月11日   10 版)
    《情节中的论辩:希腊诗与哲学》,[美]伯纳德特著,严蓓雯、蒋文惠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1月第一版,78.00元

        伯纳德特,更像是知识界中的隐者,在思想史长河中溯流而上,“回到古希腊”,成为哲学式栖居,诗学化生活的楷模。回归古典,可谓伯纳德特一生的苦修执着。正如他的老师施特劳斯一样,伯纳德特的古典学研究,表面上将翻译、疏解及评注融于一炉,实质却将希腊文献作为政治哲学与生活伦理的演绎来源。

        《情节中的论辩——希腊诗与哲学》一书,是作者阐释希腊诗与哲学的文章汇编。这里的“诗”,很自然地沿用了广义的“诗学”范畴:它包含神话、史诗与戏剧等艺术门类。那么,这种“诗学”与“哲学”又如何并论,成为一个贯通希腊精神的整体呢?伯纳德特给出的答案是提炼“情节”与“论辩”两大要素,他将阐释指向“言辞”与“行动”,最大限度地将诗学与哲学同构。

        作者试图在悲剧情节中寻找对应的哲学结构,这也并不是一种新的结构主义。因为,这种结构包含着论辩的具体内容:诗人怎样辨识像真相般的谎言,如何将诗与哲学一分为二,同时又通过摹仿使它们相连合一?

        《埃斯库罗斯的复仇女神》一文就从“幻影”和“真实”,“部分的正当性”与“超越正义的整全性”等角度探讨悲剧。复仇女神“由那些不能构成整全的部分所构成”,对整全一无所知,“她们的职权只是部分的正当”。伯纳德特显然借复仇女神描述了一种将表象和现实等同不分的一元论。复仇女神属于冥府,并把现实等同于冥府。而在城邦中,她们固守的那种道德必然性(正义与神圣共存)受到了冲击。复仇女神象征作为“表象”的存在,永远处于幻影和真实的断裂中。在她们是谁(夜神的女儿)和她们被视作什么(住在地下的诅咒)之间,在她们“只有依赖人们召唤才存在”与“自主行动,独立存在”之间,鸿沟永远不能弥合。

        伯纳德特对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的“情节”细读,“论辩”出幻影覆盖下的“悲剧哲学”。在其中,“智慧自苦难中得来”完全演绎为“哲学从悲剧里诞生”。俄狄浦斯的悲剧是全面深刻的,充满了政治和伦理的悖论,以一个人的不幸担荷了人类整体的哲学困境。伯纳德特发现,悲剧的根源在于俄狄浦斯身份不可化约的分裂。俄狄浦斯乱伦与弑父的罪行,是非法出生和非法继位的典型示例。这也向我们暗示:俄狄浦斯的罪行同时横跨了私人和公共两大领域,在他身上并没有私人的秘密,他就是城邦的化身。正是这种将自我视为城邦的幻影,才使城邦人“梦中的一切非法欲念,在他那儿都实现了”,“他整个就是由doxa(意见,幻想)或表象构成”。

        俄狄浦斯把个体幻想的表象转化为城邦现实的公共秩序,只是公私身份并置的悲剧开始。更深刻的是,他完成了父代和子代的同一,他在自己被播种之床(其母)上“播种”,意味着他既可以成为他的父亲,也与他的孩子没有差别。伯纳德特无疑表明了一种哲学隐喻:当俄狄浦斯把一切分裂的异质矛盾汇聚为自身高度的同一时,他就悲剧性地成为“人”的总体抽象物,无视自己身上的例外。

        让我们回到俄狄浦斯解开斯芬克斯之谜的情节,或许能更好理解“智慧从苦难中来”的阐释核心。俄狄浦斯的名字指示了他跛足的缺陷,他只有从自己缺陷(苦难)的视角,才能解答斯芬克斯的谜语(具有智慧)。然而,“人”的谜底却没能涵盖俄狄浦斯跛足的例外,“这谜语的三位一体似是而非,掩盖了人自身的二重性。人是二足动物并且是直立的二足动物,而他的直立特征,婴儿和三只脚的老人都不具备”。

        伯纳德特敏锐地洞察出悲剧的哲学层面,即一种认识论的悲剧,人类知识生产的悲剧。俄狄浦斯的阐释是以抹除人的本质属性为代价的,他只看到了人的外在变易,却掩盖了人的不变内质;他对“人”的知识抽离了他自己的身体,可他犯的却是身体的罪行。“他是纯粹心智”。作者意在说明,俄狄浦斯就是黑格尔“绝对理念”高度同一的赋形,他本人作为自己的认识基点,很难把自己作为认识对象(不能自知,窥见自己身上的秘密)。

        认识的悲剧是俄狄浦斯所有身份悖论,双重幻影产生的根源,直指自然和礼法、私人和公众、人性和非人性的矛盾并置。然而,俄狄浦斯却成为又一个复仇女神,同样活在表象的世界里。伯纳德特所言的幻影是什么?我想这既是俄狄浦斯的不幸,也成为人类苦难的源头。那就是只能发现同质的表象,却看不到异质的真实。“俄狄浦斯发现谜语中似是而非的三位一体,但他接着看到,在他的情况中,母亲、父亲和儿子的异质性隐藏着一种同一性”(由于乱伦导致的同一结果)。然而,悲剧的反讽在于“他识别出一种差异作为同一性,不料却发现同一性在表面的差异之下”。

        在作者看来,哲人与悲剧诗人之间的分野在于:前者是基于自身灵魂的自我表达,属于现实的世界;后者基于摹仿恐惧和羞愧的他人情感,属于幽暗的冥府。悲剧的意义正存在于两者的断裂处,它没能重建生活的价值,只有在无力揭示诗与哲学(摹仿与现实)相联时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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