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谈《大学》《荀子》

    2016年2月3日，《中华读书报》刊载《学者热议将<荀子>列入儒家十四经》报道，再次强调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梁涛教授早在2011年3月2日《中华读书报》上发表《应将<荀子>纳入儒学的“新四书》一文主要观点，即《大学》《中庸》重归《礼记》，强调新四书概念——《论语》《礼记》《孟子》《荀子》。其实，大家知道，汉以前孟荀是并列的，《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把孟子和荀子并列，就是证明，唐宋荀学式微。清末对荀子的评价渐进公允，章太炎认为：孔子之后惟荀子可称圣人。梁启超称：自秦汉以后，政治学术均出自荀子。两度荣膺世界首富的日本西武集团掌门人堤义明说，荀子是我的教父，我一生只读一本书，那就是《荀子》。英国社会人类学家布朗赞：荀子可谓世界社会学的鼻祖。

    冯友兰先生在他的《中国哲学史》第十四章《大学》一节中，数十次提到荀子，几乎是在每个段落均有引用和评论。

    “荀子为战国末年之儒学大师。后来儒者，多出其门。荀子又多言礼，故大小戴《礼记》中诸篇，大半皆从荀学之观点以言礼。观本章上数节所论，亦可见矣。其言教育者，《大戴礼记》中直录荀子《劝学篇》。《小戴礼记》中之《学记》，亦自荀子之观点以言教育。盖当时荀学之势力，固比较汉以后人所想象着大多多也。《学记》云：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而远者怀之，此为大学之道也。’（《礼记》卷十一页一至二）

    ‘强立而不反’即《荀子·不苟篇》所谓‘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之意。《学记》以‘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而远者怀之’为‘大学之道’二者主要意思相同。《大学》中所说的‘大学之道’，当亦用荀学之观点以解释之。《荀子·解蔽篇》曰：

    ‘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以可以知人之性，求可以知物之理，而无所疑（俞云：‘疑训定一。’）止之，则没世穷年，不能遍也，其所以贯理焉虽亿万，已不足以浃万物之变。与愚者若一。学，老身长子，而与愚者若一，犹不知错，夫是之谓妄人。故学也者，固学止之也。恶乎止之？曰：止诸至足。曷谓至足？曰：圣也。’（《荀子》卷十五页十六）

    《大学》亦教人‘学知之’。‘恶乎止之’？荀子曰：‘止诸至足。’《大学》曰：‘止于至善。’其义一也。《大学》曰：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礼记》卷十九页九）

    荀子以圣为‘至足’。又曰：‘圣也者，尽伦者也。’《大学》所说‘为人君止于仁’等，即尽伦之义也。人苟知止，则向一定之目的以进行，心不旁骛而定，定则能静，静则能安，安则能虑，虑则能得矣。”

    以上段落，均引自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冯友兰先生所著《中国哲学史》（上），第206页至210页，冯友兰先生亦多处引用《大学》《荀子》《礼记》甚至《中庸》《孟子》的文字，细数这些篇章之内在联系，诠释“慎独”“知止”，乃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关联要义。开卷有益，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