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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12月02日 星期三

    “末班车”里的“物哀”与永恒

    常立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12月02日   16 版)
    《一个人的末班车》,岩村和朗文/图,彭懿、周龙梅/译,接力出版社即出

        何以“越有味”呢?恰是因为它触动了人心,引导人进入审美之境。

        读绘本《一个人的末班车》时是炎炎盛夏,读后却想起了《万叶集》中的一首歌诗:“秋令姗姗来,芒草结露珠。飘乎爱恋情,恍若此清露。”绘本如秋夜,幽深玄静,如晨露,迷离恍惚,光线一明一灭,节奏一张一弛,深得“物哀之美”。

        “物哀”,是日本文学传统审美观念的核心,是世界的表象和人的情感的自然联结。人辨认事物,知道事物为何使人感动并且心有所感,就算是懂得“物之哀”了。《一个人的末班车》中,处处有这种让成年人心有所感的“物之哀”。

        一个人的孤独,末班车的冷清,无人车站的空旷,暗夜的神秘……这些事物的情致所激发出的情绪显而易见。不过最能让人懂得“物哀”的,是密布于全书的“无用之物”。绘本的第一页,在画面的重要位置,在车厢的过道上,在黄金分割线上,就有一个不起眼的无用之物——空罐头盒子,它在此后的画面中多次出现,被乘客们无意间踢得滚来滚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这个不起眼的空罐头盒的命运,就是绘本中人物、动物、甚至这列火车未来命运的缩影。被当地人视为陌生人的主人公,被人类认为无用的动物们,被城里人废除的火车线路,都和被食客掏空的罐头盒一样,无论曾经是怎样的精神支柱,都终将成为无用之物,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在广漠的人世间,何人、何事不是如此呢?

        但绘本的读者并非只有成年人,它的大部分篇章写给了孩子们,尤其是那些有趣的动物乘客们的故事。在一个亦真亦幻的时刻,老鼠们开始聊天,不但会说人言,还会说关于“老鼠节”的俏皮话;野猪们开始诉苦,描述因偷吃红薯而被打死的“悲惨世界”;矮公鸡和雌孔雀开始相爱,在一个冰冷的世界里继续点燃那似乎不可能的爱情之火;猴子开始醉酒;大熊开始号召与人类进行战斗;所有的动物们都开始开会研讨,如何“让废物和废物一起齐心协力地生存下去”……所有这些动物们的有趣的言语和滑稽的行为,都让孩子们欢笑。

        成年人读到《一个人的末班车》会发出一声长叹,而孩子们读到它则会发出笑声。无论是长叹还是大笑,都并不能解决动物们在人类社会的生存问题,也不能抚平人类在现代社会所不时经受的被抛弃的心理创伤。然而这正是“物哀”的真义:面对时光的飞逝,万物的流转,它既不提供真理,也不解决问题,只是发出“呜呼哀哉”的叹息,或者“嘻嘻哈哈”的笑声,“似空中的柳浪,池上的微波,不知其所始,也不知其所终”,似乎全无用处,但“若细嚼反刍起来,会经年累月地使你如吃橄榄,越吃越有味”(郁达夫语)。

        何以“越有味”呢?恰是因为它触动了人心,引导人进入审美之境。世界并不是因为尽善尽美才被人赞美的,我们赞美世界,是因为在世界的残缺中依然存留有美的事物;生活也不是因为无往不利才值得珍惜的,我们珍惜生活,是因为在生活的无奈中依然存留有爱的痕迹。在不可挽回的消逝之际,在魔鬼挖掘墓穴的响动声中,浮士德听到的却是人间乐园破土动工的声音,看到的却是世间欣欣向荣的无限美好,说出的却是:“你真美啊,请你为我停留。”这样的“物哀”,远不是悲哀,而是悲哀的消解和超越,远不是无用,而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写作,或许就是这样的“物哀”,看似无用,但如佩索阿所说——“写下就是永恒”。所以,在故事行将结尾之处,“我似乎看到了眼前的山峦和对面的山梁上有动物们移动的队伍,但那只是一瞬间”——这可以是动物们“消失在黑暗中”的一瞬间,也可以是“星光洒满了山顶”的一瞬间。动物们的命运将会怎样?即将被弃用的这列火车呢?人呢?向孩子们请教一下这些有关命运的问题吧,他们一定会给出你意想不到的答案,这就是孩子们从绘本、从世界中所得的“物之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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