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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9月23日 星期三

    张平:为老百姓写作

    本报记者舒晋瑜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9月23日   11 版)
    张平

        谈山西作家,张平是绕不过去的。不是因为他是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得主,也不是因为他曾担任山西省作协主席,而是因为,他的作品是“写给那些最底层的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看,永生永世都将为他们而写作”。

        张平说,这应该是作家写作的一个基本的立场。从古至今,对文学情有独钟的大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民众。他每次去新华书店,最感慨万千的就是那些坐在书店角落地板上专心阅读的孩子们。有一年他去一个山区的村庄,看到一本自己的小说《天网》,不知让多少人传看过,已经看不到书面,翻卷得就像一棵老白菜。一个40岁开外的中年人一边让张平签字,一边说:“你这书我们村的人差不多都看了,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张平很感动,也很难过。电影电视里的无忧无虑的美满生活,距离他们其实很远很远。他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读者群,这是作家自我选择的结果,无可厚非。我的读者群就是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普通通的读者,为他们写作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9月22日,民盟中央副主席张平接受读书报专访。

        读书报:您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从事文学创作,初学写作,您受到哪些方面的影响?

        张平:山西当代的作家,特别是50后60后的作家,受赵树理,马烽,西戎,孙谦,束为,胡正等老一辈作家的影响比较大,这些老作家也就是后来一直被中国文坛认可和称誉的“山药蛋”派作家群。在建国17年的文学创作中,这些作家曾占有主流地位,在全国产生过重大影响。我们几乎就是读着他们的作品生活过来的,对我们的人生观和艺术观都产生过深刻的印记。文革后,对这些作家的作品,争议也越来越多,否定的声音时有所闻。我个人认为,这些作家作品的创作理念和艺术价值其实是否定不了的,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特殊的时代因素和历史原因,因此每一个时代的作家和作品,都有其合理性和存在价值。在那些特殊的年代,这些作家的作品对那个时代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为那个时代的读者带来了阅读的愉悦和生活的激情,历史不会因为一些不同的声音而忘却他们。

        读书报:1981年,您的处女作《祭妻》获得《山西文学》杂志一等奖。

        张平:《祭妻》是我的处女作,给我带来了莫大荣誉,也带来了毕业分配的重新定位。大学毕业后,因为这几篇作品,经过马烽,西戎几个老作家的鼎力推荐,我被分配到了临汾文联,从此走上了专业文艺创作的道路。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太幸运了,这种幸运来自老一辈作家的呵护与厚爱,也来自那个时代独有的整个社会对文学的巨大热情。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作家要获得成功,能在读者中产生共鸣,就必须要有真情实感,同时必须直面现实中的伤疤和问题,敢于坚持公平和正义。今天看来,我十分庆幸自己能有当初创作中的这些经历和感受,也十分感激当年编辑老师们的栽培,更忘记不了读者给自己带来的勇气和信心。

        读书报:20世纪80年代后期,您的创作题材开始有所转变。写出《血魂》《较量》《公判》《无法撰写的悼词》《刘郁瑞办案记》等一些中短篇小说和纪实文学,能谈谈是何机缘吗?

        张平:其实这是社会对文学产生作用力的结果。80年代后期,改革开放的极大成功,给整个社会带来了新的巨大变化。文革后短短十年,新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已经让整个社会从观念的解放过渡到了生活实质的变化,社会的着力点和兴奋点已经完全改变,完全不同了。生活之树长青,生活的变化总是走在作家的前面。那时候在文坛因为伤痕文学反思文学而走红的一批作家,都碰到了同样的困惑和问题。一方面由于西方各种文艺思潮的大量涌进,让作家们如醍醐灌顶,应接不暇,一头扑了上去,在几年十几年间把西方世界演绎了上百年的各种创作流派,几乎全部试验了一遍。

        另一方面,生活的巨变所带来的社会观、人生观、价值观以及艺术观的剧变让作家们同样感到震撼和惊讶,如何理清和重新认识文学与生活的关系,也就成了那个时代争论最多的话题。思想的多样化也带来了文化的多样化与文艺授受的多样化,于是文学的边缘化也就被越来越多的作家所接受。生活要与现实保持距离,成为很多作家的选择。由此所带来的结果就是,文学越来越远离生活、远离现实、远离读者。畅销书成为一种贬义词,现实题材被划入非文学,引领读者改造读者成为时尚,受到读者热捧和喜爱则成为一种媚俗恶俗。我也曾坚持写了很多新小说和纯小说,但读者却越来越少,影响也越来越弱。当我尝试了一种新的写作方式时,却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反响。比如《刘郁瑞办案记》《血魂》《天网》等等这些作品,其实都是现实题材的作品,都是不加雕饰的发生在生活中的真人真事,却重新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获得了广泛的社会影响。即使是今天,我还是坚持这样的观点,你远离生活、远离读者,生活和读者也必然远离你。文学的边缘化,不是社会变化的必然结果,而是作家自我选择的结果。

        读书报:以一位老人的经历为原型创作的纪实文学《天网》,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被评价为“以作家的良知写农民的命运”,您也遭遇了很多波折。因为作品触动了一些滥用职权的人的利益,您被告上了法庭。能谈谈写作给您带来了什么吗?

        张平: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天网》这部书,我的人生阅历可能会少了很多内容。《天网》曾给我带来了广泛的影响和前所未有的声誉。《天网》当时发行五十多万册,至今每年仍在再版。《天网》先后被上百家报纸连载,被数十家电台连播,先后被改编为电影、电视连续剧、评弹、戏曲、说唱剧、广播剧、话剧等等。但这种反响也给我带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几个当地的干部对号入座,把我告到了出版社所在地的丰台法院,受理这场官司的法官明确无误地告知我,这场官司你必输无疑。但最终这场前后耗时十年的官司,竟然是我赢了。胜诉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百姓的支持。一审开庭后,因为是公开审理,数十家媒体对这场官司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来自全国各地的声援信雪片般地寄往法院,寄往媒体。山西农村的几个老农民,千里迢迢来到北京,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我,把整个村里捐来的几百元塞给我,要我补补身子跟他们好好打官司,如果输了,他们就集体来北京讨说法。由于电视台的报道,我一下子成了“名人”,挤在公共汽车上,常常有人悄悄对我说,我们都支持你,就算你输了在我们心里也是赢家。即使到今天,一想到这些场景,仍然止不住眼圈发热。我说过,我要至生至死为老百姓写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我什么也不是。这是一个作家的立场,与艺术无关,与文学理念也无关。

        读书报:《抉择》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您是在什么情况下获知这一信息的?能回忆下当时的情况?茅奖给您带来了什么?您如何看待这些荣誉?

        张平:《抉择》的出版发行一直到获得茅盾文学奖时,正值打官司时期,所以茅奖的获得同官司的胜诉相比,后者带来的激动和喜悦,远大于前者。由《抉择》改编的电影《生死抉择》也大获成功,当时是五块钱十块钱一张电影票,总票房达到一亿四,仅次于当时的电影《泰坦尼克号》。但茅奖是文学界对你作品的认可,这种荣誉是持久的,深刻的,对自己写作信心的增强是巨大的。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一个作家的作品能得到读者的认可,得到民众的认可,最终也必然会得到文学界的认可。

        读书报:自1985年您创作《血魂》,首次与反腐败题材“沾边”之后,您就与“反腐”结下了不解之缘,此后的《抉择》《十面埋伏》《天网》《国家干部》等作品都是这类题材,您也被誉为“反腐作家”。这类题材非常敏感,但是有些作家把握得很好,又成为“主旋律”。在把握敏感题材上,您有怎样的经验?对这一“称号”,您怎么看?

        张平:刚开始有些不认可,因为我始终认为自己的作品都是现实题材。如今的现实题材,哪种能同反腐没有关系?除了那些纯家庭小说,哪类现实题材的文学作品里能不涉及反腐的内容?对反腐题材,侦破题材的电影电视剧进行“封杀”的结果,就是这些年来,当代共产党人和时代杰出人物的正面形象几乎在电影和电视中完全消失了。要塑造一个正直的、优秀的、清廉的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当代正面形象,必然要把这样的人物放在同鱼肉人民、背叛国家的腐败分子、变节分子、堕落分子的无情斗争中去展现去描绘去刻画,才会有血有肉、饱满生动、真切感人。我们的反腐败是在党的领导下的反腐败,是在人民支持下的反腐败,我们惩治犯罪和罪犯,同样是在党领导下的,人民支持下的对犯罪和罪犯的惩治,难道有什么不能公开于社会、让人民知晓的?同网络上千奇百怪的腐败和犯罪相比,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可以理直气壮地进行这方面的文艺创作?没有冲突,没有矛盾,没有斗争的人物刻画和描写,只能让作品索然无味,最终必然会失去读者失去市场。因此今天看来,被称为反腐作家,我觉得也是读者的一种认可。其实作家们都清楚,不管是哪类作家,只要一接触现实题材,就一定会接触到反腐反贪。只要读者认可,我还会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读书报:《天网》《抉择》《十面埋伏》《国家干部》……您的作品发行都是几十万册,畅销的原因是什么?回过头来看,您认为这些作品给社会带来了怎样的效应?您介意自己被称为“畅销书作家”吗?

        张平:这些作品能畅销,我想也就一点,因为都是现实题材,都是与老百姓的生活和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还有些人说我写的是官场小说,其实读过我作品的人就会清楚,我写的是干群关系,党群关系。这样的题材在现实生活中太丰富了,精彩纷呈、琳琅满目、俯拾皆是。俯瞰文坛我常常深感惋惜,许多优秀的作家,富有才华的作家,为什么就不能写一写当代生活呢?为什么不接触接触现实题材呢?难道这么丰富多彩的当代生活,非要让我们的下一代去描写吗?说实话,当代文学中现实题材作品所占的比例实在太少太少了。当代读者太期待现实题材的作品了,也太喜爱现实题材的作品了。当然我说的现实题材不是纯粹的当代爱情生活、当代家庭生活,而是重大的关注民众,关注变革,关注社会进步,关注历史变迁的现实题材。这样的作品,才会给社会带来正面效应,给人民带来希望,给社会带来信心,为时代留下印证。而这样的作品必然会畅销,因为期待和关注的读者太多了。这样的畅销书作家,我不会介意,我也相信没有作家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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