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调、烦琐、繁重、艰辛,还容不得一丝差错,这就是词典编纂工作。因此,18世纪的英国文豪塞缪尔·约翰逊称词典编纂为,“无偿劳作,虽成无荣”。而复旦大学杰出教授陆谷孙先生,词典一编就是40年。
作为英美文学研究专家、翻译家,陆谷孙先生编纂词典是误入“歧途”。1970年,在文化大革命的“一打三反”中,陆谷孙被指责是“裴多菲俱乐部”一员而被变相隔离在学校。放出来时,他不能教书,而是被“发配”去编辞典。由此,陆谷孙从1976年起参与《英汉大词典》筹备和编写全过程,1986年被任命为主编。入了编词典的门,陆谷孙却渐渐发现其中乐趣,那便是,“凭借自己掌握的一点第一手材料,编出了一点新东西”。
1991年,《英汉大词典》大功告成,陆谷孙终于“痛快地睡了一觉”。这部4203页,1500万字的《英汉大词典》是由中国学人独立研编的第一部综合性英汉词典,出版多年来,影响难以估量。此后,《英汉大词典》成为同类词典中最具权威性、使用率最高的工具类图书,为联合国必用工具书之一。
就在同年,陆谷孙在香港遇到了安子介先生,安子介说:您英文好,不搞汉英可惜了。林语堂、梁实秋他们英汉、汉英都搞过,您为什么不搞?陆谷孙多次出入海外华埠的书店,也发现海外读者对英汉词典的需求远远低于汉英,由此,便生发了编写一部汉英词典的念头。一部汉英词典,除为汉语读者服务外,对学习汉语的海外人也会很有用。当时,陆谷孙初步定下了“音义之外,形训兼顾”的原则,就是说,用最简英语说一说汉字何以形成现今形状的故事,如“寶”字就是“屋顶下面有钱币和玉器藏于缸”,“休”就是“一个人靠在木头上休息”;帮助读者了解中国的传统与文化,比如“万福”跟“叩头”有什么不同,“清明”为什么又叫“百六”(冬至后106天);再则,收入中国内地、中国港澳台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华语词语,收词范围广泛一些,俗字源也可兼顾一点,让查得率更高些。
“消磨绚烂归平淡,独步秋风无古今。”上世纪90年代末,《中华汉英大词典》编写工作正式启动。一诺既出,陆谷孙先生明知编词典是苦煞编者和出版人双方的项目,但脚已迈出,他不会回头,而且,“要做得比较圆满,也算是对读者、对母校的一种报答,只是非花大工夫不可”。
15年的孜孜编纂,个中辛苦滋味,只有纂者知晓。就在去年,先生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但出院后马上又投入到词典的编纂工作中。当时间来到2015年之际,陆谷孙先生亦到75岁稀寿之际,“一直在黑暗隧道里爬行的编者们即将看到洞口的光亮”,皇皇《中华汉英大词典》终告大成。它的收词量远超目前坊间常用的汉英词典,单字条目逾两万、复字条目逾30万,成语逾2万条、释义逾50万项。它兼收并蓄,兼顾古今、简繁,并有翔实的方言收录,例证亦庄亦谐,成书计一千六百万字,二千五百页左右,已由复旦大学出版社推出。
《中华汉英大词典》语词部分主要参考《汉语大词典》,百科以及准百科性的内容来自《辞海》,古词、新词都有,前者甚至超过了约四分之一的份量。从中医穴位到阴阳八卦,该著都有介绍。“除了兼顾时间轴上的远和近,我们还吸收了港澳台地区以及海外华人的外来词,使其成为汉语里面一个共核部分。”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体现传统文化内涵的词语非常丰富。但这些词语通常在英文中没有对应词,即便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人,在面对这些语词时,也经常出现理解偏差。例如,温家宝总理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引用了“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样的成语,现场译员的翻译引起了争议。目前已出版的汉英大型词典通常对这些条目采取回避的策略,《中华汉英》却迎难而上,仅A字母就收有29条取自典籍的例证,如“哀”字头下收录“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哀莫大于心死”,“安”字头下收录“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等。至于“行百里者半九十”,词典收录了这个词条,并给出了确切的翻译。
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价值观的嬗变,生活方式的多元化,新事物、新概念的出现,无不反映在语言变化中。像《中华汉英》这样的大型词典,编纂周期一般都很长,期间语言变化之大可想而知。《中华汉英》编写组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各类新词词典、报纸、杂志、网络等媒介上集中收录新词。陆谷孙先生的博客和微博更已然成为英语学习者和爱好者的乐园,大家就英语学习中遇到的疑难问题向陆先生请教,当然也会就新词、新义的译法求教。遇有值得收录的新词、新义,陆谷孙都会及时收录到《中华汉英》中。
陆谷孙是英语大师,却一再要求学生热爱母语:“在学好英语的同时,一定要把汉语作为维系民族精魂的纽带。”《中华汉英大词典》的编纂推出,正是陆先生抵达自己的治学理想的时刻——擦去中华传统文化上的灰尘,让它们重光,映照世人。
聚焦图书:《中华汉英大词典(上)》
活动安排:首发式
时间:8月19日15:45-16:45
地点:上海展览中心中心活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