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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8月05日 星期三

    单纯宁静,有如归省

    段慧敏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8月05日   19 版)
    《幸福的怀念》,[比利时]阿梅丽·诺冬著,段慧敏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5年6月版,定价:28.00元。

        阿梅丽的“怀念故事”始于巴黎。我与这本书的相遇,也在巴黎。2013年我在巴黎四大文学系访学。每次到巴黎,必定都要拜访自己一直敬慕的张寅德教授。一次谈话中我提起自己“翻译瘾”又犯了,想请张老师推荐一本女作家的书。后来,在拉丁区的小咖啡店里,再次见到张老师的时候,他送给我本《幸福的怀念》,说是诺冬那一季书潮的新书,之所以送我一是觉得诺冬的书一直畅销,法国的评论认为她与萨冈的风格相近,而我之前也翻译了一些萨冈的作品;二是诺冬讲述了自己在日本的故事,恰巧我对自己的日本生活也有着一种怀念情愫,翻译起来容易产生共鸣。那个处处洋溢着假日气息和花果茶香气的巴黎盛夏午后,那种畅谈法国文学与翻译的激情,在一年后的今天,成为了我结束这本书的翻译时首先忆起的“幸福的怀念”。如书中的西尾太太之于阿梅丽一样,或许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这样重要却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者,亦师亦友的张老师,是我一直尊敬与喜爱的长辈和恩师。

        巴黎是一座最为丰富与包容的城市。无论处于何种状态,你都能在巴黎找到让自己最舒适惬意的理由。诚如书中所引用的句子:“巴黎是唯一一座你无需幸福地生活在其中的城市。”即便阿梅丽觉得巴黎像是一个“杂乱的衣橱”,她依然在这种“无需幸福”的状态中感觉到这城市带给她的踏实与安稳。但她曾夜以继日地追念的日本却是一个严谨与精致的国度。阿梅丽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之中寻找着曾经的种种小小情意和朦胧记忆。对于阿梅丽来说,日本是一切怀念的源头。阪神地震中幸存的幼稚园、金阁寺不动声色的奢华,印证着她儿时的记忆;东京街头汹涌的人潮、电车进站时刺耳的铃声,重现出她青春时代职场上的战战兢兢;青山公墓盛开如旧的樱花、白金公园无迹可寻的鸢尾,恰似她曾经的爱情里的物是人非。阿梅丽百味杂陈地踏回充满回忆的日出之国:从出发之前的忐忑与纠结,到抵达之后的感伤与喜悦,到见到西尾太太时难以面对的时光不能倒流的隔阂,再到与昔日恋人重逢时无法描述的相见不如怀念的怅惘。仿佛梦想成真的时候,却清晰听见它破碎的声音。与其说福岛之行以及与喜马拉雅山的浪漫相遇是怀念之外的偶然,不如说这是令阿梅丽瞥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天意。经过“情感过剩”的怀旧之后,阿梅丽所谓的“见性”,或许应该更确切地理解为对过去之爱的脱胎换骨的领悟。我们无法阻断时间之河的恒久变化,只能在踏入回忆的洪流之中时,以平常之心应对日日无止息的改变。

        翻译起这段关于日本的怀念,忽觉书中各种元素的拼接,恰到好处地将我人生中的某些片段联系起来。千叶的夏祭花火,伊豆的海上明月,福岛的天然温泉,京都白云蓝天下青翠的大文字山,沿着东北道追逐过的樱花阵线;在未婚夫兼职的外语教室外面长椅上抱着厚重的字典翻译萨冈的虔诚,在大阪湾买下人生第一套公寓时的欣喜,待产时却遇到东北大震灾的恐惧,东京的青砥车站旁,和儿子一起等待爸爸下班回家时内心的安详,每一次在成田机场入关后看到“おかえりなさい”(“欢迎回来”)的标语时脸上的微笑和心中的暖意。如今回想起来,每一幅画面、每一种心情,都融入了当时当地的风与云烟之中,阳光与空气之中,让人在不经意地回首间对生命中的每一帧风景心存感激,却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话,只是听见心中轻轻地响起那句非常日式的表达:“懐かしいね……”。不是中文,不是法文,无论中文的“怀念”或法文的“nostalgie”都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这样的情愫。

        小说主人公结束日本之行飞抵巴黎,看到铁塔的那种踏实,就像是我出了山海关,看到东北平原一望无际的绿。这是我唯一一本在故乡完成的译书。这座非乡村非城市的北方小镇,自我离开后虽然没有像小说中的日本一样经历地震,却同样历经了无数的变迁,抹去了太多的记忆。我梦里曾魂牵梦绕的故乡,春天会开满桃花。红衣服的新嫁娘穿过小巷,新绿的柳枝弯腰拂过河沿。三月榆钱绿,五月槐花香,六月七月麦子金黄……如今古老的城门继续增添着斑驳颜色,只是故乡不会再带给我儿时的感伤与欣喜,如同小说中的阿梅丽无法在日本寻回儿时的自己。我所见的依然如故的清凉夏夜,晴空万里月朗星疏,如同阿梅丽可以感觉到的始终未变的静寂与空气。时过境迁,我们所爱的一切,终将成为一场虚幻。或许正是这虚幻成就了我们幸福的怀念。翻译这本书,如同说些最普通的事情,做些最普通的变化,过一段最平凡的日子,袒露最平凡的心迹,在日日凡俗的生活中有所领悟,有所舍弃,有所承担。这本并不隽美的书,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华丽的辞藻,在浮华落尽后的俗世尘埃里,它或许只是渴望遇到一颗最为单纯宁静、有如归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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