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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4月22日 星期三

    读书报独家专访

    小说家余秋雨谈争议那些「无聊的可怜人他们什么也没有」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4月22日   18 版)
    栏目主持/采写:舒晋瑜
    余秋雨,1946年生于浙江省余姚县,现任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院长。他是中国著名文化学者,理论家、文化史学家、散文家,其文化散文集,在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的中国大陆最畅销书籍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台湾、香港等地也有很大影响。海内外读者高度评价他集“深度研究、亲历考察、有效传播”于一身,以整整二十年的不懈努力,为守护和解读中华文化作出了先于他人的杰出贡献。
    《空岛》,余秋雨著,作家出版社2015年4月,36.00元

        首次串讲

        「石一歌」

        「文史差错」

        「诈捐」

        「离婚声明」

        我已经积累了十年的国际演讲,二十年的全球考察,三十年的学术研究,四十年的创作训练,五十年的古典修养。

        有的读者问我:“为什么当初不起诉他们?”我说,他们其实是一群无聊的可怜人,不相信人生中有勇敢,有奉献,有爱情。他们什么也没有,再把他们关在监狱中,就于心不忍了。

        二十几年前,白先勇读到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当即把这本书介绍给台湾的尔雅出版社。尔雅后来在扉页上印了一句话:“余秋雨是白先勇最推荐的大陆作家。”

        事隔二十年,白先勇认为这句话还是正确的。他说,从《文化苦旅》到《君子之道》,余秋雨的很多书,几十年都在守护中华文化。他的书受到那么广泛的欢迎,首先是因为他始终在写我们的中国文化。他也写过世界各国的文化,但核心还是中国文化。他关切的,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DNA”。余秋雨的散文,从世间流行的小品文拔身而出,接上了唐宋八大家的大风范。在现代散文的成就上,我们要给他最高的敬意。

        余秋雨不仅用散文书写中国文化,他的小说创作也在试图找回中国散落在历史记载之外的故事。他希望用象征的艺术找回那些散落和遗失。

        2015年,余秋雨连续推出两部长篇小说:先是《冰河》,又有《空岛》(作家出版社)。

        “我用历史纪实的笔调,写了一部悬疑推理小说。”余秋雨在《空岛》题记中说。看似两种相距甚远的表达,却在《空岛》中呈现出恰到好处的融合。

        《空岛》借用的故事起源于和珅对财富的追逐,他想把中国最大的海盗——王直的宝藏收入囊中。多番寻访之后,黑衣人何求,朝着目标之一扬州赵府的藏书楼海叶阁出发。自此,秀才岑乙、黑衣人何求、赵府主人之女赵南、赵南的侍女小丝、藏书楼的诸位长老和扬州城里的老老少少,毫不相干的人命运彼此牵连,连同海叶阁、梓园、辅仁书院这些传统文化的象征之地一起,卷入小石激起的巨浪之中,经受着种种考验。

        空岛究竟在何处?余秋雨以独特的创作方式,讲述了从古至今的文化定律,大善大美,小丝小缕,相互维系又彼此相依。

        这位在创作与艺术领域皆游刃有余的知名学者,4月18日首次接受读书报专访。

        「五大矿层,丰富人生」

        读书报:您从来不用电脑写作,但是创作成就斐然,前一段刚刚出版二十二卷本的余秋雨合集,今年又推出两部小说。您如何看待写作?

        余秋雨:写作是我的生命,有一点像矿藏的地质层。矿藏的横断面有一层一层的地质层,每一层互为依据。我的第一层是合集里面近十年的国际演讲,包括在联合国的演讲、在美国国会图书馆的演讲都收在合集里面。联合国网站第一条是我的演讲,影响很大。

        我的第二个矿层是二十年的全球考察,我可能是全世界唯一走遍了古文明遗址、恐怖主义地区唯一的人文学者。二十年的全球考察,没有成为世界旅游,而是文化活动呢,是因为有三十年的学术研究,这是第三层。

        第四层是我有四十年的创作训练,我在做上海戏剧学院院长之前,还担任写作教师时,自己也写,每天训练学生写。这后面还有五十年的古典修养,我的合集里面翻译了《庄子》、《心经》,翻译了屈原、苏东坡,这都是五十年古典修养建立起来的。

        每个人的地质层面是不一样的,我走遍国际,所以国际上新的艺术思潮对我有重大的影响。同时考察提升了我的艺术感觉,又使我考察的文章写得有温度。大家完全看不到我的作品里面有任何剑拔弩张的东西,而是有比较丰富的人生。

        读书报:网络时代,您如何对待当下的舆论环境?舆论环境对您的创作有何影响?

        余秋雨:舆论环境无所谓好还是不好,完全看创作者本人怎么面对,很长时间以来文化传播的层次比较低,使得我们的舆论环境不太懂得艺术。

        艺术已经寂寞了,我们热闹的都是外面的东西。有些媒体不研究一下演员在表演上的突破,而是关注表演之外的事情。这使得艺术家在最关键的问题上显得很寂寞。专业评论很有魅力,写出来很有价值,如果老讲绯闻就没什么价值了。

        读书报:您不上网,但是进入微博时代,大家对以前流行过的一些风格会有新的评价,您会介意吗?网络阅读是否算是阅读的一种?

        余秋雨:文学没有新旧,文学不会过时,《离骚》还没有过时,《红楼梦》还没有过时,只有好不好,没有过时不过时的区别,好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文学和政治领域和社会领域不一样的是留下了永恒,这点非常重要。

        不要认为网上接受信息就是阅读,给朋友们发这个发那个就是阅读,这搞错了,我们还要认真的把文学作品作为阅读。

        「考察世界,永不心虚」

        读书报:20世纪80年代您早期的创作多是戏剧理论方面的专著,那个时期您的戏剧理论研究对后来的创作有怎样的影响?

        余秋雨:我在写作散文之前,就已经出版了《世界戏剧学》、《观众心理学》、《中国戏剧史》和《艺术创造学》。这是一个体制庞大的学术工程,使我对世界各国自古至今最重要的哲学、美学、心理学、文化人类学名著,有了比较完整的把握。因此,我到世界各地考察,永远不会胆怯,心想,我熟悉这片土地上最优秀的圣哲。

        读书报:您对于文学的热爱始自什么?

        余秋雨:始自天性。后天的阅读经验和审美经验,又提升和强化了这种天性。这是我生命深处永远潜藏着的一种美丽。

        读书报:在90年代,您的大文化散文在文坛引起广泛的影响,对中国历史、中国文化的追溯、思索和反问中特有的灵动与活泼在散文中独树一帜。《文化苦旅》《文明的碎片》和《千年一叹》等每一部作品都在文坛掷地有声。能否谈谈您的散文创作几十来有怎样的变化?

        余秋雨:谢谢您的表扬。写散文之后,海内外绝大多数读者都把我看成是一个纯粹的散文作家,其实我的主业还是学术研究。研究的方向,已渐渐集中到以下四个方面:中国文脉,中国人格,中国美学,以及中国文明在全球座标中的位置。这些课题都很重要,近二十年来联合国总部、世界文明大会、哈佛大学、耶鲁大学邀我去演讲的,也都以此为主题。

        但是,我又不希望这些过于严肃、过于理性的研究吓走了我的广大散文读者。因此,我力图用散文笔调来表现研究成果,这就是后来出版的那么多书。在这方面,司马迁是我永远追摹的榜样。欧洲的榜样更多,但比司马迁都差得多。

        读书报:作为学者型作家,您的作品却每每都能在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反响,不但成为常销书,也是畅销书。您认为是什么原因?

        余秋雨:这证明,我们的读者并不拒绝思考深度。这里出现了三个“度”,那就是:只要加入作者的生命温度和审美高度,就能把思考深度全然激活。今天的读者,虽然也喜欢放松型、消遣型的阅读享受,但在放松过后,却会认真接受一些“美丽的艰深”。您的问题,很多人都提出过,譬如台湾读者就对我的著作在华文世界长期畅销非常好奇。上一个月,白先勇先生在台湾的一次演讲中试图解答这种好奇。

        读书报:在行走中思考、写作、沉淀,您的作品与一般意义的文学作品区分开来。您希望自己的作品带给读者怎样的思考?

        余秋雨:法国思想家卢梭说:“如果停止行走,我就停止思考。”我在给北京大学学生讲授“中国文化史”时,曾经在课堂上要他们一次次标出屈原、司马迁、李白、杜甫、苏东坡的行走路线,并借此告诉他们,真正伟大的文字,总是先让脚写在大地上,再让笔写在简册上。当代的写作,更需要自己的单个生命与永远陌生的土地的碰撞。文字,只是这种碰撞所溅出的火花。

        「我非歌德,我是老农」

        读书报:为什么会想到转型创作小说?还是一种多年积累的必然?

        余秋雨:实在算不上转型。文化只讲高度,不限专业。你看达芬奇,深入到很多学科,都卓有成果。我曾在德国魏玛城的歌德故居逗留了很久,他涉足的领域也极为广阔,倒反而没有留下他作为一个世界级大诗人的多少印记。

        中国的苏轼,诗词、散文、论文、书法、绘画、音乐、医药、佛学,无一不通,且门门登顶。我当然不能与他们比,只能自比一个老农。今天耕地,明天修堰,后天种稻,出门赶车,回家喂猪,都会。我们不能说,这个老农怎么频频转型,天天转型。

        读书报:有多年的戏剧理论和创作的积累,小说创作是否得心应手?

        余秋雨:还是借用那个老农的比喻:有了耕地的经验,对泥土的习性就很了解,对土地与水的关系也很懂得,因此一旦修堰,也就得心应手。古人说:“天道无隔,一通百通”。我很愿意做这样一个老农。

        读书报:《空岛》用历史纪实的手法完成悬疑小说,令人耳目一新,这令我想到戏剧的力量。您在创作中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余秋雨:您是内行,居然一读就发现了戏剧的力量。其实,戏剧的力量也就是“叙事张力”,戏剧要有,电影、电视剧、小说都要有。现在我看很多电影和电视剧作品,镜头很好,表演也不错,却在根子上缺少叙事张力,常常为它们深感惋惜。叙事张力也可以说成“讲故事的魔力”,不仅能让观众享受,也能让讲的人享受。

        您问我在创作中最大的体会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享受着讲故事的魔力对我自己的诱导和激发,实在是神妙无比。

        读书报:与首部长篇小说《冰河》相比,您认为《空岛》的创作又有哪些新的变化?这种悬疑的构思,是否对您的创作与阅读构成一种挑战?

        余秋雨:《冰河》、《空岛》、《信客》是三部不同的小说,但又可连在一起读,我想用三个历史方位,来艺术地阐述中国的人性风范。

        这三个历史方位,也有时间的连贯性,大致是:明代、清代、现代。悬疑的构思,只是一种艺术手法,借以把故事揉紧,并快速推进情节,可以省掉很多篇幅。这对现代人比较适合,也是二十世纪的部分作家对十九世纪过于冗长的小说模式的解构。

        「小说有趣,没有影射」

        读书报:《空岛》中蕴含着的生命哲学,让人引发更多的思考,同时也会联想余先生本人对生命的思考。

        余秋雨:不错,我喜爱的艺术作品,都与生命哲学有关。生命哲学的最高部位,并不是抽象思维,而必然是艺术形态。亚里士多德写过《历史哲学》,但他把诗看得比历史更高,他是对的。中国儒家,也把“乐”与“艺”放在归结各种大学问的地位,他们也是对的。当然,很多艺术作品与生命哲学无关,那也很正常,因为艺术的天地很广阔。

        我本人,由于历尽磨难,又一直在思考着生命的本质、生命的意义、生命的陷阱、生命的崇高,不仅在创作中,而且在学术研究、行政事务、日常生活、千里行旅中,也是这样。

        读书报:为什么会想到以和珅对财富的追逐作为故事的题材?您认为这个故事对当下社会有怎样的启迪?

        余秋雨:我写和珅,并没有现实影射的意思,而只是迷醉于三个“最”: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文典、最大的海盗、最大的贪官。这三个“最”组合在一起,一定能产生特别有趣的巨量级涡旋。因此,还是着眼于“叙事张力”。如果留一隙现实主义的联想,那就是把大文章做小了,非常可惜。

        读书报:您愿意谈谈小说与戏剧、散文创作的不同感受吗?

        余秋雨:各有着迷之处。德国诗人海涅说,小说、戏剧、诗歌,是人类精神中三种基本美丽的自然迸发。他把塞万提斯、莎士比亚、歌德这三个人,作为这三种基本美丽的最高代表。

        尽管海涅不了解中国文化,但他把文学的几种基本体裁与人类的几种基本美丽连在一起,显然是不错的。每一个文学创作者,其实都具有人类精神中的基本美丽,只不过精力有限,各有侧重罢了。文学体裁之间的区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品级”和“气格”。

        「四次诽谤,不忍抓人」

        读书报:您是大家最为关注的作家和学者,同时也是争议比较多的,您如何看待这些不同的争议?

        余秋雨:有关我的“争议”较多?我看到的,只是四次无聊的诽谤。我没有出来争辩,因此构不成“争议”。

        第一次,是说我在“文革”中参加过一个叫“石一歌”的写作组。大家读一读我写的《寻石之路》就明白了。我曾公开悬赏,谁能举出我在这个笔名下写过哪一句话,我就支付自己两年的全额薪水。悬赏已经二十年,至今无人领赏。我在“文革”中,冒着生命危险躲在外文书库开始写作那部六十八万字的《世界戏剧学》。请想一想,在那个稍稍偏离“革命样板戏原则”就要入罪的年代,写那部书需要什么样的勇气?相比之下,那些诽谤者当初在干什么?

        第二次,是说我的书中有大量“文史差错”,还有“抄袭”,全国哗然。但是,后来有一个记者找到那个诽谤者,要与他比对证据,那人才轻松地说,他是“想当然”。

        第三次,说我在汶川地震中“捐款二十万元”是“诈捐”。但是,我在哪里宣布过我要“捐款二十万元”?事实是,我在灾区以五十多万元捐建了三个学生图书馆,至今仍邀请诽谤者们随时参观。而且,学生们还会教他们数学:五十万,比他们心中的二十万,要大一些。

        第四次,说我和妻子离婚了,还伪造了妻子的离婚声明。结果,我的妻子马兰立即发表了一个正版声明:“若有下辈子,还会嫁给他”。

        就这四次,其他没有了。从去年开始,中国司法部终于有了逮捕和审判造谣、诽谤者的案例,他们也就不闹了。有的读者问我:“为什么当初不起诉他们?”我说,他们其实是一群无聊的可怜人,不相信人生中有勇敢,有奉献,有爱情。他们什么也没有,再把他们关在监狱中,就于心不忍了。

        读书报:小说创作如此游刃有余,是否今后的创作将在小说上有所侧重?

        余秋雨:我是一个“随行随吟”之人,从来不对自己的今后,作任何计划。您说我“小说创作如此游刃有余”,又说“耳目一新”,我一听就高兴了,那“见好就收”吧。已经出版的《秋雨合集》多达二十二卷,在书架上长长一排,里边还不包括《空岛》、《信客》这样的小说。如果加在一起,那就实在写得太多、太多了。我又至今未用电脑,纯粹是最原始的“手工写作”。握着笔,一字一句地写,居然让稿纸堆成了小山。读者见了,一定会疼惜我的手。那就不要再让我多写什么了吧。

        如果还写,可能更多地是写书法。我的毛笔字写得不错,国内那些重要碑文,都是由我撰文,又由我亲笔书写的,例如炎帝碑、法门寺碑、采石矶碑、大圣塔碑,以及仰韶遗址、秦长城遗址、云冈、都江堰等等。我的六卷书法集,去年获得了全国“金牛杯”金奖,最近还会出一部我的“墨迹”精选,请大家指教。

        读书报:在当下浮躁的碎片化时代,您认为作品怎样才能引导读者的热情?您对《空岛》等小说创作有什么期待?

        余秋雨:没有什么期待。成熟的读者不必引导,他们在远处就能闻到林木之气。

        我出了那么多本书,没有一本举行过首发式、签售式、研讨会。我与文学评论界也毫无交往,因此,全国有那么多“散文奖”,《文化苦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一项。但是,这一些对读者都不起作用。我对读者,有充分的信心,因此不想用任何方式去诱惑他们,或骚扰他们。他们如果现在没发现我的小说,迟早总会发现的,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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