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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4月22日 星期三

    从母亲角度体验的教育“道理”

    温儒敏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4月22日   03 版)

        赵婕一口气写了3本书,即《纯棉母亲》《立木与宝猪》和《四周的亲爱》,书不厚,很可读,我也是一口气读完了。边读边设身处地,想着自己如果是母亲,或者孩子,会怎样来看这本书?这就颇受到一些感动,有些话要说。

        对于孩子还在上幼儿园或小学的那些父母,这本书是很“有用”的。

        该书记载了一个年轻母亲对孩子成长每一步的呵护和观察,其中有许多欢喜、慰藉、困扰、苦恼,等等,等于是孩子的成长日志,又是母亲对自身角色的思考。

        里边许多“母亲的心得”是鲜活感人的,那些从琐碎平凡的生活中悟得的“道理”,每个母亲都有兴趣,因为她们也可能碰到,感同身受,读了很自然会跟着去反思。

        比如,多数父母可能都认为教育主要就意味着学业,家里只是辅助,而本书认为孩子是需要父母恒久费心的,不能依赖学校,想想,如果父母二对一都无力或者无心,怎能指望老师一个人对几十个学生还能耐心有加?

        又如,现在整个社会好像对学校教育都不满,孩子对学校的态度也会受影响,可是书中认为既然无法逃避学校教育,就要让孩子信任学校,不一知半解去批评、抵触学校;即使自己所做的和老师的要求有变通,也要尽量让孩子感觉是老师的体系,不让他迷惑。家长要积极去弥补学校教育做不到的那些部分。

        现在人们普遍很焦虑,也就常常告诫孩子对于社会要有警惕防范,例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等。本书认为这尽管有些必要,但不宜过度,不要让孩子感到压抑,而应当从小给孩子植入“世界欢迎你”的生命密码,让他确信世界的友善。

        书中还建议努力培养孩子的阅读爱好,认为这是良性生活方式,除了可以营造心灵的自由,获得智慧,还能让孩子拥有快乐与尊严。

        书中提到,要交给孩子自信,呵护他对生命的感觉,这是随时随地的功夫,是暗中送给孩子的昂贵的礼物,没有价钱标签,只有孩子在生命过程中才能不断体悟。

        作者说到,爱、害怕、羞愧、力不从心,……所有这些,都要让孩子觉得是人性的“权利”,让他放松自己;而认真做事、善意为人、有主见自立、敢作敢当等等,这些却要严肃训练,耐心引导。

        甚至在一些很具体的问题上,作者也有她的建言。比如,提出不要用“脑筋急转弯”一类的问题来训练儿童智力,这样的问题,很多是对人类智力的滥用,是对人类智力的歪曲。等等。

        很多人对诸如此类的“道理”未必不知道,但往往不是心不在焉,就是隔岸观火。读这本书,从一个母亲的角度重新去体验这些熟悉的“道理”,可能就有了新的理解,你甚至会突然醒悟:在孩子教育问题上是多么需要智慧。

        书中很多“道理”都是从琐屑的生活中观察得来,并不让人感觉“说教”,也不是常见的“鸡汤”,其中会有困扰与问题,也读得到母亲的无力和无奈。书中写到,“过去父母担心孩子撒谎、不勤奋、品质不高尚,从邻居家的果树下捡一个掉下来的果子吃,也许都会挨父母打骂。今天,我们担忧孩子施暴、担忧他们过早的性行为、担忧他们到黄色网页、担忧他们性取向受到误导、担忧他们被毒品侵染……”这些担忧书中也许只是提出,并未能解决,但已经压在读者的心头,促使大家去思考、探寻。合上这本书,也许我们会更加意识到,当代社会的多元和自由是幸事,但对于孩子教育来说,也增加了难度。父母总有某种潜在的恐惧,他们怕这种不成熟的多元和自由会形成价值混乱,对于孩子的精神发育可能构成某种威胁。

        书中写得最多的是孩子,包括孩子的心理,孩子的游戏,孩子的健康,以及家庭和学校教育、各种成长的困扰,等等,这些事都是人们司空见惯、却又未必留心的,赵婕却细细观察,有她的独特发现。这是“母亲的发现”,可以点亮生活的所有角落,让我们普通的生活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却而又那样饶有情趣。

        书中除了写孩子,还写作者的双亲。那也是自己“为人母”之后才产生的对于双亲的回忆。这时候所怀念的母爱和父爱,是年轻时期容易忽略而且所难于理解的。也就是所谓“养子才知父母恩”吧。赵婕在叙写中饱蘸着感情,写的那样质朴感人。读完全书,我们体会得到作者把“写孩子”和“写父母”放到一块的特别用心。

        这本书用的是随笔体,或者札记体,样式却有些特别。一节一节的记,不连贯,没有小说那样的情节线索,但又有贯穿全篇的人物,就是孩子和父母;断断续续的生活叙事中似乎也有不经意的情节,能吸引人读下去,然而全篇主要是纪实,是纪实性随笔。阅读的魅力还来自那娓娓道来的亲切感,那略带抒情的书卷气,还有女性的细腻笔致,以及在叙事中不时跳脱出来的哲理思索。这一切都在证明赵婕正在探索一种有颇有韵味的纪实性随笔。她已经取得了成功。

        赵婕到北大读研究生之前,就喜欢写散文,发表过不少作品。几年重理论的学术训练,没有磨掉她的灵性与悟性,却打开了她的视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热衷于创作。和同学们聚会,人人都高谈阔论时,她总是一旁默默地看着,似乎是局外人,始终在细细地观察和思考。赵婕富于才情,她有特别的敏感和细腻,这也成就了她的作品。这些年她当过互联网白领、出版社编辑、畅销杂志主编,却又频频“跳槽”,原因还是希望能自由地安静地写作。赵婕大概只有在书斋里,在读书和写作时,才最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质量。

        赵婕已经出版过“纯棉”系列作品,现在再一次用“纯棉”来给新书命名,给人温暖清新的感觉,是母性和女儿性中特有的那种感觉。这位女作家非常享受并持续地表现“女性”,她的风格是温婉典雅的,远远区别于眼下流行的那些做作的“小资”或浅薄的“小清新”,在当下这个过分物质化、以致粗鄙泛滥的时代,赵婕式随笔的出现,显得独特而珍贵。

        (《纯棉母亲》《立木与宝猪》和《四周的亲爱》,赵婕著,中国发展出版社2015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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