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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4月15日 星期三

    从一首儿歌谈译诗的层次

    谷羽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4月15日   19 版)

        前不久读飞白先生的文章《逼近原作的形式》,知道了歌德的译诗主张,概括起来就是“逼近原作的形式”,“因为这样才对得起各种语言,对得起原作的节奏、音律和词语的修辞风格。这种翻译将允许我们重新欣赏诗作,连同其独具的艺术特色,并使其真正为我们所吸收。”

        这段话在我头脑里久久盘旋,让我深思,给我启迪。我想起了自己翻译的一首俄罗斯儿歌。

        俄罗斯诗人科尔涅伊·楚科夫斯基(1882-1969)擅长写儿童诗,他有一首儿歌,只有八行,原作引用如下:

        СЛОНИХАЧИТАЕТ

        Услонабылажена       7a

        МатрёнаИвановна.    7a

        Изадумалаона           7a

        Книжкупочитать.       5b

        Ночитала,бормотала, 8a

        Лопотала,лопотала:   8a

        "Таталата,маталата",-8a

        Ничегонеразобрать!  7b

        每行音节数为77758887,韵式为aaabaaab。

        翻译诗歌要兼顾内容与形式,第一个步骤可以暂不考虑节奏与音韵,只求忠实、准确地译出原意,这样就形成了第一稿:

        母象阅读

        大象有个妻子马特廖娜·伊万诺夫娜。

        一天她忽然想念一本书。

        可是念啊念,嘟嘟哝哝,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嗒嗒啦嗒,吗嗒啦嗒”,

        什么都听不明白!

        词句意思准确,但诗行长短不一,最长的九个字,最短的只有四个字,不像一首儿歌。在这个基础上调整词句,译出节奏和韵脚,经过推敲修改,出现了第二稿:

        母象读书

        一头雄象娶了个妻子     2232x

        马特廖娜·伊万诺夫娜。   2223a

        母象忽然冒出个念头,    2232x

        想要读一本童话。      232 a

        读啊念啊,嘟嘟囔囔,    2222x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2222a

        “嗒嗒啦嗒,吗嗒啦嗒”,   2222x

        听不明白她读的是啥!    2232a

        全诗除了第四行,基本保持了每行八个或九个字,形成四顿;偶行押韵,词句大致工整,已经具备了诗歌的基本特征。

        但是考虑到原作是儿歌,简洁、流畅、朗朗上口是其特点,尤其是诗人采用了元音重复的艺术手法,全诗57个音节,元音a重复出现了30次,从而形成了诙谐幽默的格调,特别适于孩子们朗读与背诵。译诗第二稿虽然兼顾了节奏和音韵,但与原作的艺术风格仍有很大距离,必须再加锤炼,精益求精,才能逼近原作的形式。为此不得不改变原作的某些词语,以局部牺牲换取整体的和谐。再接再厉,反复思考琢磨,终于形成了第三稿:

        象媳妇读书

        大象娶了个媳妇,   232a

        名字叫玛特廖奴。   322a

        象媳妇胡思乱想,   322x

        要弄本小书读读。   322a

        她嘟嘟囔囔读书,   322a

        声音含糊不清楚:   223a

        嘟噜嘟,嘟噜嘟,    33 a

        她读得糊里糊涂!   322a

        这里的修改变化有几点:一是把“母象”改成了“象媳妇”,二是把人名“马特廖娜·伊万诺夫娜”压缩成“玛特廖奴”,三是把每行的字数限制在七字三顿,更像儿歌的节奏。更重要的是再现了原作元音重复的艺术手法,只不过把元音a译成了韵母u。第二稿用字67个,第三稿减少到55个,带韵母u的字出现23次,读起来流畅上口,很像一首儿歌了。

        由此可见,诗歌翻译存在三个层次。首先是语义层,要求忠实、准确地传达原意;然后是音韵层,尽力把握与再现原作的节奏与音韵,以诗译诗,译得像诗;而译诗的最高境界是逼近原作形式,传达其风格和特殊的修辞手段,取得近似的艺术感染力和阅读效果。然而要达到这一步,有时不得不采用某些变通手法,给原作造成一些损失。比如这首儿歌,当我把它读给一位老翻译家听的时候,他说:“不错,可惜玛特廖奴不是俄罗斯人的名字!”的确,“玛特廖奴”这个名字不是俄罗斯名字,可是不这样改,就难以传达原作的元音重复,难以做到诗句简洁流畅,保持原来的名字,译出的儿歌就不像是儿歌了。为了整首诗的艺术效果,不得不委屈这位儿歌里的女主人公了。

        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亦必有所得,诗歌翻译难以做到字字对应,而是注重艺术效果相当。为此,诗歌译者往往处于语义与节奏音韵的矛盾之中,常常陷于两难抉择的尴尬境地,其中有苦,苦涩很多,其中有乐,碰巧了才偶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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