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尔顿教育在中国

    在道尔顿学校，没有真正的办公室、实验室，也没有独立的图书馆。学校把这些资源整合在教室里。每一个学科老师是在学科教室里工作，孩子们上哪门课，就到对应学科的教室去。

    语文学科教室或许该有阅读的文本，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图书，等等。学生进入教室或许会看到文房四宝，各种典籍……空间安排和布置把“语文”的气质和气息传达给他们。

    生物教室或许会有各种动植物标本、显微镜等实验仪器。

    道尔顿推崇的教育理念是“自由与合作”。

    2014年，北京市教委加强了对公办高中国际班的招生规范，不再审批新的高中中外合作办学项目，这意味着公立学校将不能再开办国际班。与此同时，民办教育政策一再放宽。2015年1月7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的教育法律修正案(部分)草案明确，将“对民办学校实行分类管理，允许兴办营利性民办学校”。

    外部环境机制的改善使民办学校有丰富的生存发展土壤。以北京为例，在顺义京郊，汇集了各种类型的民办学校，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只招收在华外籍学生的国际学校为各国使节的子女设立。这些学生随时可能跟随外派到世界各地工作的父母转学，因此，学生需要具有在世界范围内公认的学分。综合类国际学校课程设置两个系统，即：英美等国基础教育课程和国内高考教育课程，招收具有中国学籍的学生。此类学校教育分别衔接国外和国内本科教育，学生可以自由选择个人发展道路。

    也有学校只设置国际课程或只设置高考课程。前者以2014年9月份开学的鼎石学校为代表。此类学校为中国家庭的孩子准备，孩子在中国长大，接受纯正的国际课程教育。学校教育的宗旨在于满足孩子天性发展的同时，为他们将来成为世界公民做好相应的准备。

    此外，北京仍有很多没有北京本地户口的新兴中产家庭。这些家庭的子女很难进入北京本地公立学校就读，家长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中的许多人为孩子选择了为高考打基础的私立学校。然而，这类学校的高中部往往学生寥寥，大多数孩子都将返回户籍所在地准备高考。

    目前，部分国际学校已经开始自主研发具有本校特色的教育系统和配套实施方法，还有一种做法是将国外已有成功实践经验的教育模式与本土情况结合，以期达到资源配置的最优化，道尔顿教育是后者的代表。

    与中国渊源深厚的道尔顿教育

    道尔顿学校与夏山学校、帕夫雷什中学、伊顿公学并称世界四大基础学校教育实践名校。2014年，道尔顿教育正式进入中国，道尔顿（北京）教育科技研究院正式成立。据国际道尔顿教育协会中国区授权代表郑海勇介绍，美国道尔顿学校是由海伦·帕克赫斯特女士于1919年创办的一所12年一贯制私立学校。作为一所颇具国际影响力的学校，它创造了连续20多年其毕业生全部被哈佛、耶鲁等名校录取的奇迹。

    1920年代，道尔顿教育理念就曾被引入上海吴淞中学。很快，全国有几百所学校开始实行“道尔顿制”。

    “优秀的教育思想都是相通的。在国内的道尔顿教育科技研究院成立之前，道尔顿教育理念已经在一些学校的改革中有所体现了。”2000年10月，时任美国道尔顿学校校长的理查德·布卢姆索先生在北大附中举办的“世界著名中学校长论坛”上发表了《道尔顿计划在21世纪中国的角色》主题报告。2005年，《道尔顿教育计划》中文译本出版发行。郑海勇表示：“既然这么多人认可这种教育理念，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把它做起来呢？通过我们的努力，国内道尔顿教育的研究者和实践者能够与国际道尔顿教育者互相交流，推动建设实体学校，让好的教育理念可以服务中国的教育。”

    “我们的定位是寻找符合人的发展规律的教育方式。道尔顿教育创始人海伦·帕克赫斯认为‘道尔顿不是一种教育方式，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真正好的教育，不是说符合美国的或是中国的，而一定是符合人的成长需要的。我觉得道尔顿教育就是‘让人变好’的教育。”郑海勇说，道尔顿推崇的教育理念是“自由与合作”。这两点是教育的本质属性。其中“自由”是个体的自然追求，“合作”是人的社会属性。这是道尔顿教育的哲学基础，是符合人的发展规律的。

    道尔顿在中国如何落地？

    “没有哪一种教育是仅凭理念领先的，一定是有了理念之后又有了配套的执行方案和措施。中国不缺少好的教育理念，缺少的是好的落实方案、落实体系和人。”郑海勇认为，有好的落地措施是成功的关键。在这方面，道尔顿教育有自己的设计。

    首先，学科教室的设置。

    “一个人一生的发展过程中受三个因素的影响：遗传、环境和教育。学生生活和学习环境的变化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在小学和中学阶段，在学校要待12年的时光。所处的是什么样的环境呢？空白的四壁、两张黑板、桌子和凳子，再来几个惨白的灯管。这就是我们印象中的教室。这个环境给了我们什么？精神、意志品质、能力、个人气质吗？我们的孩子每天从早上天不亮到晚上天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四壁加桌凳加灯管的环境里。”

    道尔顿学校的教室被称为“学科教室”，其中小学的教室被称为“资源型教室”。这个概念是道尔顿教育基于孩子自我发展的需要，对“环境”做出的改变。在道尔顿学校，没有真正的办公室、实验室，也没有独立的图书馆。学校把这些资源整合在教室里。每一个学科老师是在学科教室里工作，孩子们上哪门课，就到对应学科的教室去。

    语文学科教室或许该有阅读的文本，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图书，等等。学生进入教室或许会看到文房四宝，各种典籍……空间安排和布置把“语文”的气质和气息传达给他们。

    生物教室或许会有各种动植物标本、显微镜等实验仪器。

    每位老师都会有自己的学科教室，其工作的环境就是教学的环境，也就是孩子们学习的环境。“我们相信这样的环境对孩子素养的提升会有影响力。”同时，老师有义务去营造和维护学科教室的氛围，孩子有任何想法，突发奇想的时候，就有空间供他立刻去实现。

    “环境的改变是道尔顿教育基本的改变，是场域的改变。”郑海勇说。

    其次，学习过程的个性化。

    “环境的改变是为了保证学生个性化的实现。根据每一个孩子的个性、喜好、天生的禀赋不同，设置不同的学习进度和学习安排。换句话说，每个孩子学的不一样。孩子根据自己先天的学习能力，在老师的指导下确定自己的学习进程。”

    在开学前，老师会提前把整个学科的知识结构划分为相对独立的知识模块，然后有计划地布置在每一个学年段、每一个学期过程中，让孩子自主选择。老师要做的是给每个孩子制定一张“学习进程表”，让学生自己布置自己的学习计划。在道尔顿，这叫做“学习契约”。“这时候孩子变成要自己要主动去学习。老师的角色是帮助者、辅导者、引领者，资源的提供者、学习的合作者。这就使教与学变得很平等，而不是学生去完成老师安排的学习任务。”

    学生可以按照学习进度分成几个不同的层次。每个层次的孩子学习任务不同。学生可以在学校里自由地追求他们自己的爱好，但到月底，学生应该完成老师布置的每门学科的学习任务，并用卡片标出完成任务过程中每个阶段的进步情况。

    “这是自主学习，另外一种主要的学习方式是合作学习。不同进度和学习能力相近的孩子之间可以有互相的合作和交流。以前我们说的合作，是学习能力好的孩子对学习能力较弱的孩子的辅导和帮助，这种合作是十分脆弱的。真正的合作是平等的、互利的。”这就是“自由与合作”的体现。有选择才是自由，平等之下才能谈合作。

    第三，国际课程的多元化。

    育人目标要靠课程来实现。课程是学校提供给学生的产品，学生通过课程感受学校的服务。“课程的丰富性、可选择性直接决定学校服务品质的高低。我们希望培养出来个性化的、具备各种能力的孩子，课程却是很单一的，这怎么能行呢？”

    道尔顿学校也需要按照国家的教育大纲规定的内容提供课程，但是会结合学生的个性化需要。“这个整合的工作量是相当大的。需要做很多很多事情。我们现阶段正在努力把国际上主流的课程进行汉化。”

    第四，学生发展评价。

    目前，国内的评价多为终结性评价，看重考分、考什么学校，不能完全地反映学生的能力。这在教育界已是共识。但是如何能真实地反映学生的能力？国外的很多大学入学录取要考察学生考分之外的语言能力、文书写作能力、社会责任感，等等。

    “道尔顿学校也很看重这些，看重对学生的综合评价。学生每一次活动、每一次测验都会记录在册，最终综合生成评价结果。这个记录会伴随孩子从入学到毕业的整个过程。这是对孩子的成长过程负责任的做法。

    例如，道尔顿学生物理课的成绩，除了最终的考卷得分，每一堂课堂表现、实验操作结果、课外发明创造、交作业，等等，全部纳入评价系统。

    据介绍，“学生发展性评价”需要借助一个操作平台来实现定量和定性分析，服务孩子和教师。

    第五，教师培养的终身化。

    “前面介绍的学科教室、个性化课程、专业化评价，所有这些能不能得以实施，取决于教师水平的高低。”郑海勇认为，教师的角色非常关键。“任何人在学校习得的能力都不足以完成社会上的所有任务，所以每个人都要不断成长。道尔顿的教育体系要求老师也成为学习者，不断提升能力和水平，与时俱进充实自己。”这包括教师入学时的培训体系，也有入职后的评价体系。

    目前国际道尔顿协会有对教师的评价包含十八个相辅相成的部分。分别涵盖了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应该具备的各种能力。比如：“如何组织提问”、“如何领导课堂”、“如何客观地评价一个孩子”，等等。“我们不想完全按照国际引进的系统来设定，我们需要根据中国的现实情况，做出调整。”

    “以前我们的老师多是按部就班上课，学期末关注考试的成绩。现在我们的教师工作量增加了很多，不仅要学生的考试成绩好，还要关注到每一个孩子的学习过程以及各方面素质的发展。其实，这是把老师的工作分散到每一天去，对老师的要求真的很高。但我认为这不是工作量增加了，而是教师本来就应该这样。以前那种方式不能称作是真正的教育，而只能说是一种灌输的方式。”

    知识、能力、态度、情感、价值观这五个方面，是需要道尔顿教师帮助学生发展和完善的。“我们看到的‘知识’，只是冰山一角；‘能力’是在水面附近的，不一定显露出来。目前，国内的评价体系更多地关注知识层面的发展与评价。我希望道尔顿可以做出表率。”

    道尔顿教育对学生进行多元评价，对教师的评价也综合了各个维度。学生的评价、同事的评价、家长的评价、最终教学结果（所教学生的成就）和管理者的评价构成了教师评价的多元。

    第六，组织管理扁平化。

    郑海勇认为，目前国内学校的组织管理方式是对行政体系设置的照搬。“校长，副校长，各处室，学部，年级组，班主任，再到学生。校长发出一个指令，通过主管副校长传达给学部，学部传达给年级组……等到达学生，信息的衰减有多少？

    “我们想做的就是取消层级。校长和学生之间可能只有一层。不设分管主任，由校长直接分管到学部。学部校长直接与班主任对话。”

    道尔顿学校取消了班主任，以个人导师取而代之。“让每个老师与学生打交道。”从高一入学到高三毕业，导师自始至终会伴随学生，不会因为分班而调整。不同的导师指导的学生来自不同的年级和班级，学生之间由于年龄的不同会有互相交流和帮助。在这个意义上，学长学姐和学弟学妹之间的互助被放大了。高三学生可以很好地指导低年级学生，对于低年级学生来说，他们可以早早了解到，高年纪的生活意味着什么。如今大部分孩子都没有兄弟姐妹，于是这种联系的意义更为巨大。它可以让学生接触到不同年龄的人，学会与非同龄人打交道。

    “对学弟学妹的引领和照顾，对一个学生责任感的生发和培养也有帮助。这种互助精神在道尔顿是一届一届传承下去的。”

    民办教育的双重属性

    2014年2月，教育部在十一学校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崇十一学校的课程改革模式。“其实十一学校的很多理念跟道尔顿十分相像，李希贵校长也多次提到，他对教育改革的动力也来自于道尔顿的认可。”郑海勇认为，道尔顿的教育理念符合当前的教育大势。“不论是民众对教育的期待还是国家对教育改革的要求，都符合。”

    在将道尔顿教育理念引入国内时，郑海勇选择了民办教育的方式。在他看来，公立教育成熟的模式，已经形成惯性的运行机制，短时间内改变难度较大。“民办教育从国家政策上的扶持，这一两年来看，力度还是很大的。这种机制灵活性恰恰是当前道尔顿教育发展非常需要的。所以我们希望用民办教育的方式把机制的灵活性和体制的优势结合发展。”但是，招生资源的不平衡，是民办学校发展的瓶颈。“在这方面，我们没有办法与公立学校竞争，公立学校生源具有天然的优势。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慢慢去做。”即使教育的成果得到社会的认可，相对高昂的学费也是民办学校的软肋。

    民办教育既有教育的属性，又有市场的属性。加了“民办”两个字，那就意味着很多地方由市场来决定。民办学校既要求经济效益又要求社会效益。“教育是一个高投入、回报周期非常长的行业。尽管国家出台政策‘允许一些教育机构获取合理回报’，但从长远来看，民办教育不一定是以盈利为目的的。我们希望自己培养的学生能给社会创造更大的价值。”

    “培养孩子，是让他们具有审美能力、领袖气质、体育精神、合作能力。教育全球化，就是要去跟别人交流。道尔顿在全球的组织网络，让孩子可以与各地的道尔顿学校沟通交流，对孩子国际视野的培养很有帮助。

    “我们培养孩子不是为了送他出国，而是不离国门却享受到全球最优质的教育。我们希望可以让孩子不必在几岁的时候就离乡背井远涉重洋。作为教育者，我们有义务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更优质的教育。

    “希望我们能够为中国的教育改革起到一点点作用。我们并不追求全国都学习‘道尔顿模式’，如果一种教育理念变成模式，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别人看到我们的时候，能说‘原来教育可以这么做’，那我们就很满足了。”郑海勇说。

    据悉，中国第一所道尔顿学校已经落户江苏省南通市，将于2016年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