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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7月09日 星期三

    布巴(节选)

    罗伯托·波拉尼奥著,赵德明译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7月09日   04 版)

        不管怎么说吧,唯一真实的情况就是那一阵子球队很糟糕;埃雷拉和布巴似乎注定要把冷板凳坐到赛季完结;我那时在养伤;任何一个省队都能在我们的主场战胜我们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在我们情况越来越糟、俱乐部倒闭的形势越来越严重,加上贝尔古蒂受了伤,教练不得不启用布巴。我记得这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有个星期六,我们得比赛,星期四训练时,贝尔古蒂跟中卫巴劳意外相撞,膝盖受了伤。于是,教练就在星期五训练时起用布巴代替了贝尔古蒂;我和埃雷拉都明白,星期六比赛时布巴要正式上场了。

        下午,在我们集合的旅馆里(因为尽管是在家门口比赛,又是遇上一个理论上的弱队,我们俱乐部还是决定认真对待,因为每场比赛都性命攸关),我们把布巴要正式上场的事跟他说了,布巴看看我们,好像第一次权衡我们说的话;接着,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一头钻进了卫生间。我和埃雷拉看了一会儿电视,一面商量几点钟去布萨迪房间加入赌局。当然,我们不带布巴去玩。

        片刻后,我俩听见从卫生间里传出一种粗野的音乐。此前,我已经对埃雷拉讲了布巴的音乐爱好,讲了布巴有时会关在自己卧室里听他那该死的收录机;但是,埃雷拉从来没有亲耳听见过。我和埃雷拉十分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啜泣声和鼓声;后来,埃雷拉,坦率地说,埃雷拉是个很有文化教养的小伙子,说道:这种音乐的作者叫什么曼格,是塞拉利昂或者利比里亚的音乐家,是民族音乐的大腕之一,此后我们就不管这事了。这时门开了,布巴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在我俩身边默默地坐下来,好像也对电视感兴趣似的;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怪味,像是汗味,可又不是汗味;像哈喇味,可又不是哈喇味。闻起来像潮气,像冬菇和蘑菇。闻起来怪怪的。说心里话,我当时很紧张;我知道埃雷拉也很紧张;我俩都紧张;我俩都很想离开那里跑到布萨迪房间去,那里肯定会有六七个队友在打牌,在打扑克,或者玩十一点,一种文明的玩法。但实际上,我和埃雷拉谁都没动地方,仿佛布巴的气味和他就在我俩身边的现实,把我俩弄得没了勇气。不是害怕。跟害怕没关系。是个什么很迅速的东西。好像我俩四周的空气压缩了、我俩被液化了。是啊,这至少是我那时的感觉。后来,布巴说话了。他说,他要鲜血,需要我和埃雷拉的鲜血。

        我记得埃雷拉笑了,时间不长,仅仅笑了一声。接着有人关了电视,不记得是谁了,可能是埃雷拉,也可能是我。布巴说,他能成功,只需要几滴血,需要我俩保密。埃雷拉问他:你说的成功是什么?我说:是比赛。我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是比赛,但是,的确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比赛。布巴说:对,是比赛。于是,我和埃雷拉笑了,也许是互相瞅了一瞅。埃雷拉是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我坐在我床脚下;布巴谦虚地坐在他床头前。我记得埃雷拉提了几个问题。我也提了一个问题。布巴用数字做了回答。他伸出左手,让我俩看三个手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他说,试一试,不会有任何损失。他把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好像成了一个套索或者绞索,能把小动物绞死。他预测,埃雷拉会上场。他说到了队服颜色的责任意义;还说到了机遇。他的西班牙语仍然有缺陷。

        我记得接下来就是布巴又回卫生间去了;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和他的剃须刀。埃雷拉说:咱们不用这个扎手。布巴说:剃须刀是好的。埃雷拉说:你的剃须刀不成。布巴问:为什么?埃雷拉说:因为咱们不能为所欲为。他看我一眼,问到:是吗?我说:是的。我用我自己的电动刀。我记得那时我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双腿打颤。我没找到自己的电动刀,大概是忘在单元房里了,于是就拿起了旅馆给客人准备的电动刀。埃雷拉那时还没有回来;布巴坐在床头前好像睡着了;我关门的时候,他才抬头看看我,什么也没说。我俩默默地坐着,直到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是埃雷拉。我和埃雷拉坐在我床上。布巴坐在对面,他自己的床上,手里端着杯子,位于两床之间。接着,他快速举起端着杯子的一个手指头,用刀割了一下。他对埃雷拉说:现在该你了!埃雷拉用领带上一个小别针把握住了这个时机,小别针是他那时候找到的唯一可以刺伤的利器。接着轮到我了。我和埃雷拉正要进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布巴抢先了一步。我在门口冲他喊叫:布巴,让我先进去!对我俩的唯一回答就是又传来了几分钟前埃雷拉急急忙忙(或者是我现在觉得他急急忙忙)评定的“民族音乐”。

        当天夜里,我很晚才去睡觉。先是在布萨迪的房间玩了一会儿;后来去了旅馆的酒吧;那里醒着的球员一个也没有了。我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到一张可以欣赏巴塞罗那万家灯火的餐桌旁喝酒。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人在我身边坐下了。我吓了一跳。是教练,他也无法成眠。他问我这个钟点了怎么还不睡觉呢。我说有点紧张。他说:阿塞维多,可你明天不上场啊。我说:那就更糟。教练看看城里,点点头,摩擦双手。他问我:你在喝什么?我说:跟您一样。他说:啊,好,这对紧张有好处。后来,教练说起了他儿子、他的家庭,家里人住在英国;说的最多的是他儿子。后来,我俩起身,把酒杯放到了吧台上。我进了房间,看见布巴在他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觉。通常情况下,我是不开灯的,但是这一次开了灯。布巴没有动弹。我去卫生间,那里的一切井井有条。我穿上睡衣,上床,熄灯。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听见布巴有节奏的呼吸声。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赢了:三比零。第一个球是埃雷拉射进的。他是那个赛季第一个破门的人。另外两个球是布巴进的。体育新闻发布会有些勉强地谈到这场比赛里发生的重要变化,强调了布巴参赛的重大意义。这场比赛我看了。我知道真正发生的是什么。实际上,布巴踢得不好。踢得好的人有埃雷拉、德利沃和布萨迪。他们是队里的精华。实际上,布巴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里显得心不在焉。但是,他射入两球,这就足够了。

        现在也许我该说说三个进球了。第一个球(是在下半时)是巴劳开出的角球。布巴在混乱中一伸脚射进去的。第二球有点怪:对方已经认输了,时间过去了85分钟,场上所有的球员都累了,我方可能更累;比赛的调子明显是保守的;这时,有人传球给布巴,我想他是希望布巴回传或者拖延时间;但是,布巴沿左边线飞跑,比过去的时间都快,距离禁区四米的地方,大家都盼着他传中的时候,他却抬脚猛射,这让对方的两个后卫和守门员大吃一惊,是个弧线球,我从来没见过,只有巴西球员会踢的怪球,溜进了对方大门的右上角,让全场的观众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天夜里,庆祝胜利之后,我找布巴谈了。我问他魔术、魔法、杯中鲜血的问题。布巴看看我,脸色严肃起来。他说:附耳过来!那时我们是在一家歌厅里,说话听不清楚。布巴在我耳边私语了几句什么,起初我没明白。可能那时我喝醉了。后来,他的嘴唇离开我的耳朵,冲我一笑。他说:你很快也能进好球。我说:对,很好。

        从那时起,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下一场,我们赢了:四比二。这一次是在客场踢的。埃雷拉头球得分;德利沃点球得分;布巴进了另外两个球。那两球怪极了;或者我觉得如此;我了解事情经过;那是在旅行前——旅行我没去,我跟埃雷拉一起参加了割手指、有杯子和鲜血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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