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3月05日 星期三

    明天,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3月05日   16 版)

        这是新闻联播主播郎永淳和妻子吴萍共著的随笔集。2011年,知名新闻联播主持人郎永淳的妻子吴萍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在治疗一年多后,吴萍出现了肿瘤肝转移的情况,郎永淳和吴萍下了一个决定——吴萍去美国治疗,已经考上知名中学的儿子留学美国,陪伴妈妈。在异国他乡,吴萍和儿子互相依靠,以乐观淡然的态度应对疾病,用轻松又真挚的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国内的郎永淳,坚定乐观地遥遥支持着家人,写下关于家庭、婚姻、爱与坚持的点点滴滴。

        阴晴圆缺都是天

        ——郎永淳

        下了动车,赶到深圳的酒店,已经23点多了,昏黄的灯影里,媳妇在等我。她上午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晚上少喝点酒,早一点过来,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我商量。

        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托词吧!一定是怕我晚上和“真诚沟通——广州亚运篇”拍摄团队告别时多喝酒,呵呵。今天是这次拍摄最累的一天,前几天马不停蹄,压缩了拍摄周期,就没消停过,但还好,毕竟不用耗太大的体力,可今天是纯体验式,干的是体力活。在广州增城的山里骑自行车跟拍“齐天下”骑行车队一整天,我这个奔四的人,要和这些在校或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骑行,有点疯。大太阳底下,为了拍上坡下坡累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的画面,我来来回回骑上骑下已经累疯了,没有时间想,是否真的有重要的事。

        午饭时接到坐镇北京的制作团队头儿的电话,我倒是开始犯嘀咕了。是啊,为什么这次突然压缩拍摄周期?三天前,部门领导李老师和康老师在电话里也都是含糊其词,只是让我抓紧时间提前回京。我有些疑惑,他们不说,我也不能问。和团队配合不好?不会呀,我只是在策划、拍摄到粗编的过程中会提出和坚持我的想法和意见,应该没有工作上的问题呀!到底怎么回事呢?晚上和媳妇一起分析分析吧。

        这次真巧,我28号到广州出差,小雨跟着妈妈和他的小伙伴明明一家正好之前约好了十一要去香港迪士尼,他们从深圳进关后还可以到广州来和我会合,公私兼顾。没想到,我提前结束工作,要赶到深圳和他们会合。奔波了一天,终于像回到家一样,我进门就往床边一坐,顺手拿起媳妇的iP“d,屏幕弹出的页面是“中医治疗乳腺癌”,我一下子明白了。

        “你得了这病?”媳妇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媳妇紧咬着嘴唇。

        “没事儿,我明天联系专家。怎么查出来的?”我转头看着熟睡的小雨,小雨鼻翼扇动,幸福的小呼噜声轻轻响着。

        我转回头看着她,平静,放松,试着不让空气凝结:“明天回北京,应该后天就能找到专家看看,别急!”

        “我在上海已经找专家确诊了。你去广州那天,我其实在上海不是出差,而是殷大姐陪我去做了核磁,看了乳腺外科专家沈老,他让我和你商量,是到上海还是在北京治。”

        她瞒我瞒得好厉害,26号给小雨过完生日,27号我送她去机场,她跟我说,去上海采访一天半就能回来。28号,我下午去广州时把车放到机场,我起飞她降落,下午她从上海回来正好把车取走。我还说,匆匆忙忙,在空中擦肩而过。没有想到,人擦肩而过,癌黏上身来。

        “怎么查出来的?为什么早不跟我说?”

        “中秋节去体检发现的,我不想让你分心。”

        我完全没有想到,她瞒着我去上海是要进一步确认,根本不是什么采访。而且等着她的结果和北京一样,上海的权威专家确诊肯定是乳腺癌。在这之前的十天,每一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在她平静的回述中,我无法想象生命中过往的十天,对她而言是怎样的漫长。

        还有比这更糟的吗?我敲响宾馆的门,给我开门的是已被肿瘤找上门的她。我心里沮丧,嘴里却说:“幸亏体检查得细,早发现早治疗,没事!”

        “我害怕!”

        我看看熟睡的小雨,抱紧她,紧紧抱着,不放手。我知道,对于这个家来说,我就是顶梁柱,我垮了,天就塌了。上有老下有小,我得撑着。

        她貌似平静,我宁愿她能哭出来,让情绪释放。她一直没哭,哪怕是眼角湿润。但她心里一定装满了泪水,或是泪水已偷偷流干。

        心太小,装太满,放不下。谁能放得下呢。

        “我会死吗?小雨才刚上五年级。”

        “别瞎说,没那么严重!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抓紧治、好好治。”

        我词穷到只能一次次说着既来之则安之,是在宽慰她,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的身体已经带病运行十个月了,元旦刚过,因为出差时尿血已经住了两次院,当时IGA肾病一直在治,中药西药一起上,提高机体免疫力。谁承想,如今江河直下,病情突变。

        来到人世上,原本就是一次偶然,而离开这个世界,谁也躲不过,这就是必然。生老病死,人间规律。然而,谁不贪恋生得绚烂,活得漫长。

        如何告诉你

        ——郎永淳

        曾经的悔,发生在2006年,她在北大医院手术,我没有陪她。那天,我7点50下了早班,开车一路狂奔,她还是已经上了手术台,自己给自己签的字。把她推回病房、抬上病床,她才从麻药中醒过来,有气无力地笑道:“你来了。“

        我们都是从外地到北京打拼的,出身草根,却都很要强,家里的老人年岁大了,我们也不忍他们累着、跟着操心。那时,她几乎天天加班写稿子、编辑版面到深夜,我是早班、午间连轴转,时常是下了早班赶回家,接上他们娘俩去幼儿园,早上是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

        “小雨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和明明这两天玩得可欢了,还按计划陪他玩了一上午,早点睡吧。”

        小雨一定是玩得太累了,在我们轻声的对话中,睡得呼噜呼噜的,可能正美梦连连。上了四年级,妈妈一生病,他也仿佛在一天中长大了,约着和小区里的同学一起上下学,省了我们的车接车送。虽然他也会缠着妈妈说,你没生病,我不信,但经一事长一智,孩子渐渐接受了妈妈身体糟糕的现实。

        我轻轻亲了一下儿子,爸爸妈妈会多陪你,让你记得我们的温暖、我们的坚强。

        “永淳,主任看了片子,全身都挺好!跟弟妹说一声,过几天能拿报告。”

        “谢谢谢谢。”我长舒一口气,从茶馆走出来,小心翼翼忐忑地接着这个电话。因为它可能带来石头落地的快感,也可能带来凶险的宣判,PET检查因其敏感而会对病症提前提示。

        “不过肝上有个小点,看不清是啥。”

        我脑袋嗡地一下大了。“我开完会晚上细说。”我匆忙挂掉电话。

        轻易不流泪的我,泪往上涌。这几年,曾有那么几次,边开车边莫名其妙的会满眼是泪,心脆弱得不知道什么时刻会有片刻失控。原本以为,两年多的沟沟坎坎,平静越过,没想到今天突然有如再一次站到了悬崖边缘。

        肝上有个点,极有可能是乳腺癌转移了。怎么跟吴萍说?下一步怎么检查、确诊?手术?化疗?放疗?我平静一下,擦一下眼角,进到茶馆的房间,继续把会开完。

        15年前,我曾擦掉眼泪,进演播室录播一段访谈,但被细心的嘉宾看出情绪异样,那是因为新婚燕尔刚回到岗位却被不知哪儿来的子弹射伤,无尽委屈,因年轻而咽不下。一路风风雨雨,从此再未在单位落泪。今天,心中纵有波澜,似乎也能水波不兴。但那时的眼泪,单纯因为工作中的误会,像一页纸一样,转瞬就翻过去。而现在,这番际遇,不可能轻描淡写地翻篇。北京的雪来得早,我的心里也下上了雪。开车回家,又一次莫名地满眼泪水。盘算着还是得瞒上几天,请主任出来劝她再做一下核磁看看,就说看到了一个囊肿,无法确认性质。

        随即,密集的电话、短信,拜访各位专家,同时还请出给吴萍做PET的核医学检查专家出面跟吴萍说,PET检查发现肝脏上有个囊肿,要进一步做增强核磁MRI来确认性质。吴萍不可避免地紧张,反复问,我不会那么倒霉吧,刚刚觉得身体好一些,就摊上肿瘤转移了。

        吴萍在家里不停地上网查资料,不停地发微信、打电话,寻求心理支撑。吴萍是极端敏感的人,而我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在忐忑的检查中,夹杂着她无尽的追问,我或是耐心地安慰她不会有事,但一定细心检查,或是不耐烦地指斥她胡思乱想。避着她,密集的专家会诊悄悄进行。肝上5个转移点在增强核磁上看得很清楚,手术不可能,放疗不可能,治疗方案非常明确:化疗,介入。可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没有等到我开口说,我的致命错误被吴萍在家里发现了,她哭着质问我为什么瞒她。在家充电的手机上,保存了我拍的PET、MRI的诊断报告照片,我用彩信发送到上海等地咨询后,手机就没电了。当手机充好电,主屏幕上显示出回复信息,一切都瞒不住了。

        脆弱一小会儿

        ——吴萍

        这是今年北京最后一个秋日,树枝狂舞,树叶满地。我要搬到医院去住了,心里也刮着秋风。

        要开始第一次化疗了,我就像是一个即将迎接大考的学生,虽然觉得自己备考做得不错,但多少还是有点怪兮兮的感觉。但一想到老公,想到儿子,我的内心便充满幸福,我会加倍努力的!

        从上午10点开始到下午3点结束,五个小时的化疗圆满结束了。因为有那么多爱我的人的支持,我在整个化疗过程中表现得像头猪,大吃大喝什么也没耽误。事先说的可能会发生的这样那样的反应我一个也没遇上,除了口干一点儿、出了两通汗以外。医生说也许到明天才会有反应,不过我不怕!

        化疗第二天早晨,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舒服,就好像上学时没写作业准备好了被老师批评老师却啥也没说一样,竟有些许失落呢,嘿嘿!说不定我的身体是“外干中强”的那一类呢!

        第二天输液完毕,仍然是出两通汗,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医生都夸俺啦!我可爱的儿子给我打电话:“妈妈,你今天还好吗?”

        第三天早晨起来,仍然阳光灿烂,又是一个艳阳天!小郎打电话来问:“怎么样啊?掉头发了吗?”逗得我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总是跟他说担心一睁眼就变成了秃子。

        但到了晚上,毒药开始发挥作用了,我觉得胃里胀胀的,身上没有力气,动一下就要出一身汗,不想吃东西。但是一想这几天往血管里输了那么多药水,不吃东西补血,血管里流的就该是非主流了,因此还是坚持吃了很多,嘿嘿,现在胃可不是最重要的!

        医生来查房,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医生:“我像被人打了一样,浑身上下所有的肉都疼!”医生露出雪白的牙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一点儿反应没有那药就是假的了。”他这么一说我也放心地笑了。

        我妹每天看见我第一句话:“还没掉头发啊!”我老公每天打电话:“你头发掉了吗?”就连我儿子也是:“妈妈你头发什么时候才掉啊?”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啊,合着全家人都怀着猎奇的心理等着观摩我的光头啊;我一说,他们还集体坏笑,还有天理没?

        上海的朋友从上海买好馄饨皮,拌好馄饨馅,坐着飞机带到北京,包好了煮熟了送到病房。荠菜馅啊,虽然胃被药弄得胀鼓鼓的,但我还是吃了个肚歪,然后抱着肚子忍着肉疼在病房里散步消食。

        这一次我应该算是闯关了。在非常难受,浑身又疼又无力的时刻,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还是脆弱了一下,偷偷地抹了眼泪。后来自己去找护士申请了一片安定,睡了一觉以后感觉好多了。然后重新振作,洗澡、换衣、吃……我有点担心自己会吃成妖精,吃了睡睡了吃的。不过癌细胞肯定怕妖精,哈哈!

        儿子陪了我一下午,回去找爸爸了。我一个人打开相机,一遍一遍翻看照片,那上边有儿子刚才给我洗脚留下的照片,他的小手捧着我的脚仔细地洗着,满脸认真的表情……

        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惦记我,可是我每天早晨一睁眼想的还只是我儿子,数着表想着他在干什么:现在该起床了,现在在吃饭,现在该背着书包出门了……然后我好像就突然间站到了自家的阳台上,看见儿子小小的身影拖着个大书包左摇右晃地走远。奇怪的是我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

        写给读我的你

        ——吴萍

        甜品吃得太多了,总要换一下口味才能再吃出甜味。人生也是一样,总要经一些磨难,才能感受更大的幸福。

        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曾是多么的害怕,你就不会知道健康是多么的值得珍惜;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曾是多么的脆弱,你就不会知道疾病是多么的令人讨厌。希望每一个人都关爱自己,健康生活,这就是我写下这一份化疗日记的初衷。

        不要想象我有多悲惨,不要猜测我有多不幸,我和你一样,可以行动可以思考,正在享受生活的美好。某天我会离去,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难道我们不是来到这个世界终会殊途同归?疾病并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病态的生命,相比较起来,身体的病态并不可怕,它不影响一个人去感受幸福、传递快乐和关怀他人。

        一位中医和我说,去找他的病人,很多已经是抑郁症患者。“跟慢性病抗争很需要毅力,有的人会因为意志力不坚强而在精神上先垮掉。”他说得太有道理了,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个人意志力会对成败起决定作用。

        人生的每一个心情都是一个心灵的暗箱,佛教称这个暗箱为“第八识阿赖耶识”。当我们的心情不断变坏的时候,心灵暗箱中的垃圾就会逐渐堆积,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得病了。当堆积满的时候,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情绪,都不要让它多到淤积,应随有随散,忘性大一点。

        我现在最关心健康问题,健康的生活方式、健康的工作方式。不要加班,不要熬夜,不要透支体力。这是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病床上最深切的体会。可是,好像推行起来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人啊,都一样,不生病时不知健康之宝贵,不失去即不知珍惜。

        我看到有很多人,把早晨延展到上午,然后把下午当成上午,把晚上当成下午,午夜时分再熬夜熬出个晚上来——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流行风气了,这对健康来说,实在是大敌。

        你每天忙,忙得孩子见不到你的踪影,忙得和老婆只能电话沟通。然后你说“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错!没见那些风风光光的成功人士,其子未必都成龙!给孩子钱不如用你的大手握他的小手,给孩子地位不如给他一个记忆中有你相伴的童年。

        年终没奖金?升职没有你?换岗换掉你了?很郁闷?郁闷得要死?那你可能忘了:一份工作不是你生命的全部,算上爱人、孩子、父母姐妹兄弟、朋友以及你自己,工作至多只是你生活的五分之一。如果有一天你不工作了,工作就什么也不是,但生活仍在。

        而且,只有生病了,你才会知道,亲人,是你坚强的支撑,是信心所在,是生活美好的根源,他们能把你从绝望中拣回来,让阳光重新照到你的心里。所以,我们是不是要对亲人好一点,多孝敬一些父母,多体贴一些爱人,多关心一些兄弟姐妹,改掉那些坏习惯。不要以为是亲人就可以争吵,就可以恶语相向,那是大错特错!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地犯错和纠错的过程,我们不必因为自己犯的某一个错误而捶胸顿足痛不欲生,也不必因为别人犯了错误而耿耿于怀不依不饶。爱自己、爱他人,快快乐乐过生活!

        人有不同际遇,有健康的人和生病的人;而生命,无论怎样都是平等的,即使只有一天的生存,那也是和别人一样的生命。因此要珍惜每一天,活好每一天。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活着但却用大部分时间来忧郁、来哀悼过去,那无疑是在浪费生命。

        我们活着,是为了美好和快乐!不仅要让自己的心快乐,还要让别人的心快乐。有时候忍不住要埋怨,但过后要反省,学会用更快乐的方式去沟通。你快乐、我快乐,

        快快乐乐过生活!

        建议大家每天留30分钟给自己,思考怎么样更好地生活。

        感恩这个世界!感恩每一个早晨可以睁开眼睛,看到气象万千!

        长安街上温暖的灯

        ——郎永淳

        1994年的冬天,我和吴萍朝圣完北大,先坐320路公交车,再倒车来到了长安街上。从长安街的西头再往广院走,还有20公里,还要再倒两回车,赶回学校肯定错过饭点儿了。天色渐暗,还是先找个地方填补两口。“走一会儿再坐1路吧,找个地儿先吃饭。”我说。

        北京的冬天,没风的话就不冷,比起江苏的湿冷还是好过些。我在南京过了4个冬天,一双单皮鞋打天下,但落下了双侧脚底板麻木的毛病,来到北京,在吴萍的督促下,添置了御寒的衣物,还有一双靴子,走在北京的户外,并不觉得什么叫凛冽。吴萍在东北长大,应付寒冷,自有一套经验。

        “不会又是吃面条吧,呵呵。”吴萍问。在广院的西街,我们俩时常去吃上一碗鸡丝面,不是因为那家店做得有多好吃,主要还是吴萍只吃最细的精面,那里的挂面又细又筋道,八块钱两碗,学生也能接受。但我老领她吃这寒酸、单调的面条,她看来小有意见。我是从中医学院一毕业就到广院来读第二学位的,没有任何积蓄,而再花父母的钱又有点儿惭愧,幸好国家每月给发122块钱补贴,生活还是拮据,稍微去西街或北街吃上几顿饭,就会挤占书本等其他开支,手头还是紧。

        长安街华灯初上,温暖的灯光从周边的窗户中透出来,每个家庭都该准备丰盛的晚餐了,一对穷学生,在轧着马路,寻找着好吃又不贵的小馆儿。

        “哪一盏灯都不属于我!”“哪一盏灯都不属于我!”

        “哪一盏灯都不属于我们!”“会有一盏灯属于我们,在北京!”

        不知不觉间,走过工会大楼,走进广电部的大院,广播电台的灯亮着,有些神秘,仿佛在告诉我们前行的方向。

        我们为了什么来的北京?我们会留在北京吗?我们在北京怎么找寻到属于我们的那盏灯?

        “还是坐车回学校吧!”

        回学校,学校有食粮,有动力。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寻到能量,才能不如此彷徨。

        泪水陪伴的旅程

        ——吴萍

        车在纽瓦克机场3号航站楼门前停下,我急着要上厕所,因为我开回住处还需要两个多小时。

        不过时间有些紧张了,他的飞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登机了,路上因为导航出错我们耽搁了一些时间。待我匆匆忙忙从厕所跑回来,他已经开始下车从后备箱往外拿行李,边拿边对我说:“快,给儿子打个电话!”

        我静静地听着他对着电话跟儿子道别,还没有意识到离别就在眼前。他说罢把电话递给我,说了句“我走了”,便推着行李消失在硕大的玻璃门内。

        我望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愣了几秒,转身上了车。然后,我的眼泪喷涌而出。

        我呜呜地哭着,侧过脸盯着那几扇门,我像一个丢失了父母的孩子,哭得十分无助,透过婆娑的泪眼向内张望——也许他办完手续会出来再看我一下,也许他此时也站在门内流泪……我呜呜地哭着,不用掩饰离别的伤心,不用怕被人见笑,我用痛哭发泄我的恐惧、孤独、胆怯和委屈。我的车前站着一对美国人,他们在剧情之外讶异地看着我,但我毫无顾忌,继续呜呜地哭着。

        我一度以为,我可以预见我死前所有的人生——按部就班地在北京生活,照顾孩子、照顾老公,一直到死。可是,今天,我一个人背对陌生的纽瓦克机场,面对陌生的纽约,送走丈夫,开始孑然一身、客居异乡的生活,这是我从未料到的。由此可见,人生的变数无法预知,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10分钟后,我呜呜地哭着离开纽瓦克机场,开始了我一个人的旅程。

        我不断地走错路,边走边哭,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伤心与老公的离别,还是自怜,或者是畏惧言语不通生活不便。只要一想到和老公分开两地、和儿子也只是遥相慰藉,我便泪水涟涟。

        是啊,不是有儿子吗?我在这里不是为了陪儿子吗?如果我没有留下,儿子就会经历我此时经历的一切。想到儿子,我平静了许多。

        没多久,我收到了老公的微信:“我已准备登机,你在这边少操心、多喝水,多到院子里坐坐……”

        感谢这一路很堵,我走了近3个小时才回到住处,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房东已经看不出我脸上的泪痕,这让我很是宽慰。

        但是我的身体和心都很累,我要思考如何过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新生活是从痛哭开始的,也许多年以后回忆今天我会觉得可笑,但此时我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于是,匆匆吃了一碗面,便上床休息了。

        明天,要带儿子去做来美留学的外国学生例行的体检。人生就是如此,不管你是否准备好,不管你是全身心的拥抱还是拒绝,它就按照它的节奏,不容置疑地向前走着

        ……

        在美国入学,体检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

        首先,带我们去体检的新东方美国合作机构的老师来晚了,说好了11点15分到指定的医务所,但她11点40分才到,说是女儿生病了。然后,我们又重复填写了在国内已经填过的并有国内医生签字的表格,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美国的学生体检很奇怪,会让孩子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就好像做广播体操一样,比如让孩子平躺在床上,医生向上扳起其一条腿,然后向左向右摇摆,同时问疼吗?哪里疼?医生还会让你用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摸到自己的鼻尖然后再追摸医生出其不意上下左右移动的手指。还有,他会让你蹲在地上向前走,然后站起来单脚跳,弯腰……诸如此类,非常繁琐复杂,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在检查什么。我们足足检查了一个小时,这其中并没有抽血、化验等项目。

        一整天,真的是忍饥受冻,体检完后又开车到40多公里以外的Urgent care center 打疫苗,又是一番核查,我们等了两个小时只为一针,这时候我不能不想起国内的好,如果在国内,打一针疫苗至少是不用等两小时的,并且是免费的,如果能每天都有蓝天,谁还会来美帝国主义国家受洋罪啊!

        打道回府时已经是晚上7点半以后了。这时,“意外”发生了。笨老公在微信中跟我说起儿子刚刚考出的托福成绩,被儿子听到了,儿子知道自己只考了77分,与其预估的90分整整差了13分,擎不住了,坐在后座半天没动静,待我回头看时,他正在默默地抹眼泪。我突然很心疼,我的要强的小儿子,你还不到14岁,只用了两个月去攻托福,而且第一次就考了77分已经很不简单了,为什么要伤心?你在妈妈心中永远都是最棒的!

        送到儿子寄宿家庭门口,儿子仍然不能平静,我下车坐到儿子身边,任由他默默地哭,搂着他的肩膀,我什么话都没说,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很苍白,我的儿子他跟我一样,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以言表。哭吧,孩子,把委屈和压力都释放出来,一切会好的,妈妈一直都在!

        明天,是新的一天,我们要去学校报到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本文摘自《爱,永纯》,郎永淳、吴萍/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2月第一版,定价:36.00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