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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1月22日 星期三

    闻犬吠

    邵燕祥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1月22日   03 版)

        一冬天,差不多每天下午都在一条新修的路边散步。路很直,直到对面的山前拐弯。那山被水泥厂采石,炸掉了半边脸,但日久人们也就看惯了。尤其阴翳的日子,下午三四点就仿佛傍黑了,晚来天欲雪,走在这样的路上,四野无人,虽自谓是散步,其实好像落荒而走。
        这时候心里默念道:“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觉得衰飒。转而想起:“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归来跟离去不同,这几句就似有些暖意。而那由远而近所闻的犬吠,应该是自家的,欢迎主人回家的欢声。
        王世襄老人曾写文分辨过“犬”和“狗”的区别,我没弄清,是不想弄清。不过我知道,至少在这首诗里,如果改成“柴门闻狗叫”,就不是一回事,变成打油诗了吧。道理在哪儿?我说不清,也不想弄清。凭诗的直觉,语言的感觉吧。
        狗跟主人亲,所以“风雪夜归人”隔着柴门听到小院落里的狗叫,会感到亲切,知道狗叫也是向屋里的家人报信,听到狗叫,家人就会出来了。
        但对于并非自家的“犬吠”,可就不能作如是观。你想想,就说刚才另两句诗里的“万里未归人”吧,他走在异乡的路上,忽听得几声犬吠,从别人家的柴门内外传来,是那忠于别家的狗仔,向他的主人发出预警信号呢!更不用说,经过大宅门,跟着看家护院的人,膘肥毛亮的大狗,叫起来岂不更是瘆人!我们在特定时期“忆苦思甜”活动中,许多人说起“要饭(即讨饭)”时被财主家的狗咬伤,尽管有的是夸张甚至编造,但不容怀疑,多数所言是实。不但财主家的狗咬人,非财主家的狗也不是吃素的。我在土改时,作为工作队员,到贫农中农家访贫问苦,走进一家院子,不容分说地遭到一条狗的突袭,一下咬了我个大跟头,幸亏是冬天(土改都在冬天)穿着大棉裤。我们家那口子,到陕北农村采访,总结了当地的“狗性”或“犬性”,那牲灵灵在哪里?干部家和工人家的狗,不咬城里来的穿戴整齐的人,见了衣衫褴褛的就叫个不住;贫下中农家的狗,见了破衣烂衫的不咬,对轻易不来的陌生人,主要是干部模样的,就不客气地提醒主人防范。
        说起来这还是“旧时期”的事。现在农村的“狗情”如何,久未深入乡里,不知道了。
        二十来年前,写过一篇《狗》,可能有些话那时已经说过。人老了,变得啰嗦,难免车轱辘话来回说吧。那篇文章交给柳萌兄主编的散文刊物,他问,要不要改个题目?我问干嘛改题目啊?他说目录上《狗》字底下就是你的名字,你不忌讳吗?你不怕……
        我大笑,说: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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