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未来会好吗?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有一句格言：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句话的涵义是万物皆流，和他的另一句格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异曲同工，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此做更为积极的理解。当人们遇到挫折或碰到疑惑的时候，就常常用这句话来打打牙祭，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生活依然阳光灿烂，充满希望。

    但未来的生活真的阳光灿烂吗？在未来的40年中，地球能够承载越来越多的人口数量吗？人类的发展可持续吗？气候与环境会一直恶化下去吗？新的技术进步能够改变这一切吗？西方式的民主还是东方式的威权更能解决人类面对的巨大问题？……  乔根?兰德斯，罗马俱乐部骨灰级成员，超级环保畅销书《增长的极限》作者之一，在40年后重磅出击，以《2052：未来四十年的中国与世界》一书对未来40年的趋势进行预测，并就上述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相较于《增长的极限》对人类社会人口不断增长、资源消耗殆尽、生态污染严重并最终突然因“过冲”而崩溃的“世界末日景象”般描绘，《2052》早已没有那么绝望悲观，它试图描绘一个更为乐观的未来。据作者预计，在未来的40年，全球人口在达到峰值之后不再增长，甚至开始下降；页岩气、太阳能不断地被开发出来接替日益减少的化石能；世界经济增长虽然有可能越来越缓慢，但人均经济增长却因总人口的减少而出现增加，就如今天的日本那样。他甚至还大胆地预言，中国人均GDP将在40年后超过5万美元，并且最有可能率先实现可持续发展，在政治、经济方面居于全球的领导地位。到2052年，比起西方诸强国，中国更能担任世界拯救者的角色。

    兰德斯等人在新书中显然抛弃了此前在《增长的极限》中采用的模型分析方法。模型分析方法的好处是简洁明晰，只要给出初始条件，利用电脑马上就能得出结论。缺点就是由于人类社会是一个复杂系统，如果对相关的变量考虑不足，容易造成静态分析，甚至有点刻舟求剑的味道，因此开出的药方往往显得简单激进，不符合实际。比如40年前他们预测中国的人均GDP会在2000年达到100美元，这就非常离谱。再比如他们忧心忡忡的人口大规模增长也没有完全变成现实。实际上，目前日本、欧洲等大多数发达国家和地区由于城市化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的生育意愿降低，人口增长趋于停滞甚至衰退，取而代之的是老年化和生育太少的问题。比如台湾地区就用“一生幸福”的广告提倡人们多生孩子。即使像中国这样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大国，人口规模也得到了控制。兰德斯断言，随着人们生育意愿的降低，到2052年，中国大陆人口可能减少到12亿。  

    《2052》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极大地肯定了信息化、新能源等技术进步对增长的巨大贡献和价值，并且还从社会学、政治学、国际关系等角度对人类未来40的增长进行考量。这些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不过，书中流露出的精英主义和偏左的政治立场仍然跟之前有一脉相承之处。作者对善良的集权主义和强势政府十分推崇，认为西方民主政治具有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弊病，东方的高效率将能最先克服这一弊病，从而实现增长的可持续。其实，就能源问题和环境问题而言，西方和东方都是一样的，民主政治和威权政治也是一样的。否则，在威权治理下的社会早就没有环境污染问题了。当威权社会的大气污染天天都在爆表的时候，你能说它最先实现增长的可持续吗？能源问题、环境问题的解决不但需要人们的道德自律，更重要的是需要政治法律层面的推进、社会层面的治理、技术层面的进步，甚至需要全球层面的相互磋商和合作，这在东方和西方都是一样的。

    在此可以对照阅读的或许是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的新著《未来――改变全球的六大驱动力》。戈尔并没有尝试对未来进行预测，他重点关注的是驱动世界产生重大改变的六大关键因素，地球公司、全球意识、权力的较量、不可持续增长、生物科技新突破，以及人类和自然的冲突，并探讨它们是如何彼此交汇和互相影响的，讨论的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科技、媒体、能源、环保、法律、伦理、生活方式等各方面。

    那么，中国还是美国会在本世纪中期主导世界？中国的高速发展可持续吗？美国能够纠正民主衰退的趋势吗？中美能够克服各自利益集团对政策的左右而进行卓有成效的改革吗？戈尔给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并对中美两国的优势和劣势进行了分析。他当然希望美国仍然能够代表全球最基本的价值观，并进一步领导世界。但他同时也肯定了中国在全球化方面的杰出成就，肯定了中国在生物科技、自动化技术等高精尖领域的迅猛发展，认为中国最有可能挑战美国的国际主导地位。未来结果如何？这取决于美国和中国现在的行动纲领，取决于谁能最先克服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挠而进行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的改革，取决于谁先占领全球化、信息化、生物技术的制高点，取决于谁先实现了可持续的增长。

    正如我们并不期待证券分析师能够预测当天的收盘指数是涨是跌，更不用说涨跌的具体点数了，我们也不需要《2052》和《未来》这两本书对未来的预估有多多准确。只要它们的预测是基于可靠的数据和严谨的分析，而非赌博式的猜测、街头算命式的卖拐或者广告式的危言耸听，能让人类提前知道趋势甚或趋势的苗头，从而采取行动顺应或者扭转这一趋势，把问题和挑战转化为机遇，以此来塑造我们共同的未来。难道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