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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10月09日 星期三

    让孔子回归为人

    伊人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10月09日   18 版)
    《平视孔夫子》,伊人著,凤凰出版社2013年,45.00元

        我们知道,在孔子晚年和他离世不久,就有子贡等弟子喻赞夫子为“日月”、“尧舜”,初现出圣化的端倪;此后孟轲、荀况等更造作渲染,强化孔子“圣人”形象。而孔子真正做定“圣人”则是在汉代。汉武帝刘彻初践帝位,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得皇家官方钦定,于是孔子名正言顺成为独尊的“圣人”。读史可知,西汉时相当多的儒生已然方士化,献策尊儒崇孔的董仲舒即非纯儒,乃是“儒家、经生和方士的混合体”(周予同语)。当时,董仲舒们不仅尊孔子为“圣人”,还奉孔子为“素王”,宗孔子为“通天教主”,将孔子抬到了吓人的高度。

        于是便有纬谶之书应运而生。在此类书中,说孔子的母亲有一次在梦中跟黑帝交合,不久生下孔子,孔子既然是黑帝的后裔,所以又称为“玄圣”(玄者,黑也)。关于孔子因何降生于春秋之世,据纬谶书说,这是因为孔子奉上天的使命,担负为汉王朝“制法”的大任,孔子所作的《春秋》、《孝经》,就是其中两部“法典”;孔子后来携弟子在端门向上天“告成”,得到上天的启示:“宝文出,刘季握……”(刘季即刘邦)。就这样孔子为300多年后的刘氏王朝做了“先遣队”。诸如此类,离奇怪异,荒诞之极。

        历史学家顾颉刚在《秦汉的方士与儒生》中,曾一语道破天机:“皇帝利用儒生们来创造有利于他自己的宗教,儒生们也利用皇帝来推行有利于他们自己的宗教。皇帝有什么需要时,儒生们就有什么供应。这些供应,表面上都是由圣经和贤传里出发的,实际上却都是从方士式的思想里借取的。”可见,圣化和神化孔子,其实不过是儒生和帝王之间相互利用而已。而那被圣化、神化了的“孔子”,跟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孔子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因此,经学史家周予同说:“两汉以来的孔子只是假的孔子,而不是孔子的真相。”

        时至现代社会的今日,像孔子是黑帝之子、孔子为汉朝“制法”之类的呓语谎言,大概很少有人相信,但这并不妨碍有些学者继续塑造假孔子的事业。

        历史学家朱维铮说:“历史上的所有假孔子形象,可以说都是某种特定的辩护论的产儿。”而近数10年来的假孔子形象则是出自“新辩护论”。新辩护论者看似与汉儒相反,要把孔子由神还原为人,然而,正如朱维铮犀利指出的:他们“预先假设这个孔子是个古往今来的完人。他们旁征博引,考订辨伪,在史料上花了莫大力气,想证明这一假设。然而,没有人能够离开自己的时代而从事思考与活动,也没有人能够超脱特定历史阶段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所以孔子只能是历史的人,被春秋晚期鲁卫诸国实际生活进程规定了活动方式的人。在一切时代一切区域都是‘完人’的孔子,在生活中从不存在,或者说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真是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事实上,孜孜于造作假孔子的,不单是那些“旁征博引,考订辨伪”以证明其“假设”的学者———毕竟他们还是认真下了功夫的———还有不少玩别的花样的、等而下之的新辩护论者,如穿凿附会,故弄玄虚;离析章句,妄作别解;无视常识,信口雌黄;搬弄“洋”学,生拉硬扯……如此这般,恣意涂抹,刻意包装,推出升级版“摩登圣人”或调制“心灵鸡汤”的假孔子。

        老的假孔子,新的假孔子,前赴后继,眩世惑众;但还是那句话:跟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孔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若是不想被造作出来的新老假孔子眩惑,那就得让孔子真正地回归———回归为真实的历史情境中的人,即“被春秋晚期鲁卫诸国实际生活进程规定了活动方式的人”。

        孔子的回归,无伤其伟大。孔子是他那个时代的伟大哲人,他的一些睿智通达的思想、言说,无疑仍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精神文化遗产和思想资源。当然,同时我们也该记得墨子、老子、庄子、惠施等众多伟大哲贤,也该珍视他们留给我们的精神文化遗产和思想资源。正是孔子及诸哲贤的思想原创力和各自的卓越贡献,共同造就了中华古代文化的富饶丰赡和思想库藏的博大精深。

        孔子回归为人———人性的而非“神性”的人,则孔子既特具其人性的卓异不凡,亦有七情六欲的人性之常,当然也难免会有人性的弱点;而作为特定历史情境中的人,孔子既有拔萃于世的光耀,同时亦不免于历史的局限。没有人性弱点和历史局限性的所谓“完人”,是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的。“圣人无谬”,这是自古以来造圣者编出来的神话。从《论语》等典籍可知,孔子从不承认自己是那种“圣人”。而墨子、老子、庄子等众哲贤,他们作为人性的人、历史的人,无一例外,亦是如此。

        从圣坛神座之上,回归到人间大地的孔子,是我们可以平视的。平视孔子或别的哲贤,使我们能有理性且更真切的认知,而这并不妨碍我们同时深怀敬意。

        因此,笔者起意要写一本“平视”的书———《平视孔夫子》。

        在本书中,笔者勉力为之的是:以现代人平等的人格,理性的目光,平视孔子,而不是跪伏仰视;以平常心看待孔子,以平和的态度分析孔子,以平实的语言讲述孔子,力图呈现出一个本然的而非伪饰的孔子;并且对孔子儒学的若干思想命题,于平心静气的探究中,作出既不谀亦不诬的平正的解读论析。而这一切,都必以经籍原典为凭据,依循“言之有据,言之成理”的律则。

        漫漫两千多年来,国人(尤其是士人)磕头磕得够多了,精神的匍匐也够久了。我们该站立起来,我们该可以平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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