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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9月25日 星期三

    三浦友和亲述与山口百惠相爱、相契、相随三十年。

    美满的婚姻有什么秘诀?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9月25日   16 版)

        提要:

        一九七九年的新年,她满二十岁,而我马上就要二十七岁了。当时,她跟我说:“要是结婚了,我就不工作了。”现在想起来,她这句话是我的一次大转机。

        在此,我初次领悟到了“责任感”,好像有个开关已经在我生命中打开。因为她说“不想工作了”的这句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我这个男人!为了这个二十七岁,还算不上三十而立的男人,她放弃了已经拥有的一切,把自己的人生全部奉献出来,托付给我。哪怕是再迟钝的男人也会明白这样的重任,我当然要回应她:“好吧。我来干!

        父亲

        约翰·列侬在小野洋子生下他的二儿子西恩之后,就停止了音乐活动,专心致志地养育孩子,好像有五年的时间在当“家庭主夫”。我当时就觉得这真像是列侬会做出的事情。

        当我有了孩子,才第一次明白了列侬的心情。父爱就是如此。我也一样,有了长子之后,就当上了家庭主夫,换尿布、洗澡、喂牛奶,什么都干过。而且还研究了有关育儿的书籍,学会做断奶食品,喂他吃喝。

        我跟列侬最大的不同是这个时期我没什么工作,就算并不想要,也有那么多时间。

        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职业是演员。无论是否承认,我的确已不再是青春偶像了。虽然我已过了出演文艺戏、青春戏的年纪,但还不是一个可以讲述人生的成熟人士。今后,我能演什么角色呢?

        有时我会产生一种被害妄想情绪,总觉得三浦友和没落了,别人是不是都期待着我的失败呢?当时,我这种情绪估计都写在脸上,因此工作遽减,这似乎也是必然的。

        不过,我对工作的焦虑感并不强,这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把这些焦虑都化解了吧。关键是我有了很多时间能跟孩子在一起,奢侈地使用着时间。这可是我连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我下了狠心,自己只能当演员。有一回我接到一个邀请,请我去当电视歌曲节目的主持人。反正有时间,要是想接的话也就接了,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做不了这个。因为我没有这个本事,不仅不能控制好场面,也没有自信。还有电视娱乐节目请我当嘉宾,我也犹豫不决。因为我对“说话”不是很在行,更不会娱乐观众。

        假如我有这样的才能的话,也许会积极接受演员之外的工作,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于是就一直当了家庭主夫。

        孩子培养得好不好,可能是出于偶然。父母不论如何努力,实际上孩子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所受到的影响更大,乃至对他的人格和人生道路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的父母因为突然换工作的缘故,有段时期夫妻关系不好,总是吵架,所以我从那时就想将来自己成家后绝不吵架,父母成了自己的反面教材。所以父母的关系好不好,和孩子也没什么关系。有的孩子是在不知道父母是谁的情况下长大的,他们的人生并不因此而注定。人会被培养成什么样,完全是“偶然”所致。

        这并不是说父母的影响等于零,从动物的本能来说,父母为孩子倾注至爱亲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超越作为本能的爱,这种爱至少不会是负面的。

        即使社会上夸奖你“培养了一个好孩子呀”,在那之后孩子从一流大学毕业成了人才,作为父母也不该自以为得势,不该夸口,也不该认为“这是我们培养得好”。

        再有,对“好青年”一类表扬的话,我也心存疑问。这不就是从表面上说说而已吗?有人也许会因此鬼迷心窍,甚至犯罪。没有比一时捧红对你更危险的事了,我自己在二十多岁什么也没做成的时候,就被别人捧为“好青年”,对其中的滋味深有体会。对社会上的评价不用太在意。

        怎样培养孩子是没有绝对正确答案的,至少,我家没有一个“这样培养孩子”的固定框架。我只希望孩子能成为不特殊、健康、和善的人。

        比如“抱孩子抱到多大”这个问题,有一种意见是时间长了孩子会有“拥抱癖”,这样并不好,还有一种方法是纠正“拥抱癖”的。从另一方面看,孩子想让大人抱的时期不长,应该怀着爱心一直抱着,也有人持这样的意见。有经验的人容易理解这个意见,不过,孩子虽很可爱却越来越重,女性总有抱不动的时候。究竟哪个是正确答案?无从得知。

        妻子选择了抱孩子。孩子爱撒娇的时期并不长,不如干脆就按孩子的要求来抱他。答案很容易就找出来了。

        实际上,我从没有对孩子说过“你该这么干”、“你该那么干”之类的话。因为我家的家规,连当父亲的我,都未必能遵守下来。说起来我也有些害臊,那就更不能强加于孩子。

        孩子进幼儿园之前,我教他们的一句话是“要向大家问好哦”。不过,这只是一个习惯,届时我不说什么,他们自己也会向大家问好的。

        另外,我还跟孩子们说过一句话:“要守时。”光说这些话也许算不上“教育”,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让孩子们专门去做过什么。我对孩子上幼儿园和小学并没有太大的期望,但孩子在学校环境下会发生变化,会受到老师和小朋友们的影响,而父母对孩子人格形成的作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这就是所谓“个性”。将环境和很多东西都包含在内,所表达出来的是个性,也只能这么想了。

        而且,孩子继承了我与妻子的遗传因子,所以我不能把自己没做到的事情强加在孩子身上,硬让孩子做也是做不好的。比如自己品行不端正,却强使孩子学好;自己讨厌学习,却逼孩子学习,诸如此类。

        因此我没有抱着错误的期待。就算父母怀有像梦一般的期待也是没用的,孩子被大人所期待,也会因此而困惑。我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所以心里很明白。孩子要靠他们的个性活下去,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成长之路只能如此。

        作为一个父亲,能做的事情只有那么一点点,最多也只是多注意些身体健康罢了。

        这和想要长命百岁的念头并不一样,健康不是个人兴趣问题,无论是谁,给别人增加负担都是痛苦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家人彼此守护,每个人都能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有我在守护着。”我希望能有这样的家人,也可以说,大家都这么想,才组成了家庭。

        从孩子们的角度来看,我们仍然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比如孩子跟妈妈一起到公园玩儿,对谁来说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对我家的孩子来说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刚开始养育孩子的时候,朋友们的关怀使我倍感温暖。无论是箱根之行,还是八岳峰之行,都是靠着朋友的照顾才得以实现全家出游。与其说是旅行,不如说是为了逃避媒体的追踪和骚扰。通过这样的小小旅行,我们家也稍稍提高了幸福指数。

        孩子上了小学后,妻子的朋友也增多了,都是我家孩子同学的母亲,一般称为“妈妈友”。孩子们上的幼儿园和小学都离家不远,而且是实施连贯教育的私立学校。升学时虽然需要考试,但孩子们都考上了,所以在此地上了八年学。学校本身的氛围就很好,而且结识了很多好朋友。最近接连两次应邀出席的婚礼,都是受到孩子上小学时的朋友的邀请。家庭间的交往一直持续到了我现在这把年纪。

        我从来不对孩子说“希望你将来成为这样的人”,也从来没有强行让孩子干什么。如果孩子找我商量,我是一定会应答的,但我自己从不主动找孩子说什么。

        不过,我对孩子也是有着期望的,期望他们成为“好心人”。这并不意味着“显得亲切”、“爱管闲事”,也不意味着被周围的人评价为“好心人”。我所说的“好心”,指的是“为他人着想的能力”。

        自己需要时常换位思考,考虑对方的立场和所思所想,换句话说,就是承认自己的短处、狡猾和脆弱之处。只有认识到自己的短处才能理解对方的缺点,从而体谅对方。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好心人”。

        我渴望跟“好心人”在一起,成为搭档和朋友。所以,我也期望孩子们成为好心人。有好心就会结交到很好的朋友,这会成为人生中的宝贵财富。

        戒指

        日常生活都是小事的积累,幸福也是如此。餐桌上无意间的对话、相互微笑和琐事累积起来,日后再回顾时就会有一种“幸福感”。如果把这一天天聚拢起来,自然会觉得幸福的日子很多,生厌的事情则会淡忘,而认为“今年也是幸福的”。

        在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我和妻子细细反思,这十年来并非天天都很快乐,也有很多难过的时候。不过,当我们夫妻两人一同回顾时,都确信对方是幸福的。为了纪念这一刻,我们奢侈了一把,买了一对情侣表。

        结婚二十周年的时候,我们打开了一瓶品质上佳的葡萄酒,说的是跟十年前一样的话:“谢谢你,今后也请多关照。”为了纪念结婚二十周年,我们重新订制了结婚戒指。其实,我们两人平时不戴结婚戒指。我只在婚礼上戴过,但当天晚上觉得不太习惯,就把戒指摘了。

        2010年11月19日,我们迎来了结婚三十周年,仍然是为了纪念,又订制了一对结婚戒指。我们戴上戒指跟朋友们一起吃饭,饭后就把戒指收进了盒子。所以,现在我们收藏有三对结婚戒指。

        到2020年,我们将会迎来结婚四十周年,我很想对妻子说:“现在回首看看,我们真的很幸福”。届时,我们肯定会订制第四对戒指,也会照例在某处举行两人的纪念活动。

        回顾往昔时,换算一下正负两方面,只要正负相抵后得到的结果是正面的,哪怕只有一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幸福的!”人生不可能只有正面,没有负面。“正、负相比较,答案还是正面的呀”,如果夫妻、家人都能这样确信,那就是最佳结论。因为幸福不是一种确定有形的东西,所以最重要的是达成共识:“我们是幸福的”。

        那么,何为“幸福”呢?我认为这就是“相性”。“相性”也许就是感受幸福的方式。我很庆幸的是,自己跟妻子对幸福的感受完全一致。相互之间对同样的事有幸福感,这是心心相印的幸福。

        妻子和我的共同乐趣是旅行。

        如果有了长假,能去哪儿旅行的话,我们两人就会着手做计划。妻子会收集资料和宣传册,跟我一一商量。无论是国内还是海外,我们的共同喜好是让人能感受到历史的风景和美术馆,有时也会想去休闲的度假胜地。不过,有很多计划在制订时就已落空。

        跟朋友、家人一起旅行时,我就积极地承担起导游的任务,一开始的时候,把旅行计划填得满满的。随着经验积累,我越来越擅长于此,省略了不少累赘的安排,比如在日程安排上预留空档,为即兴游玩留下余地。

        自己做计划、当导游都是愉快的事。一旦实行起来,光是能去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这一点,心情就是“晴天”。通过旅行这样一个小小的活动,“幸福”又增值了。即使是旅行的疲劳,也属于好心情的疲劳。

        有些为人父者不是把旅行和家庭活动说成是“为家庭服务”吗?跟妻子、家人在一起,自己也确实想出点力。不过,这并不是一种“服

        务”,因为自己也乐在其中。所谓“服务”,是旅行社对旅客采取的态度。

        孩子还小的时候,我们虽然每年都外出搭帐篷露营,但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时没有成行。这本是我自己很想去的旅行,觉得特别遗憾,因此就提出替代的方案。成为惯例的不是具体的内容,而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负面的事情往往发生在预想不到的地方。这次东日本大震灾就是如此。人生中总有些不可预测的事情,这种意外何时落到自己身上也无从可知。所以,“不幸”的不期而至,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幸福”是不一样的,它不是从天而降,也不会像买了彩票中头奖那么幸运,而是需要亲手去创造。

        旅行也好,生日聚会也好,自己要时时意识到家人的存在,一点点地构筑欢乐,要让家庭成员都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要愉快”,也就是想方设法地“鼓励”大家都愉快起来。

        当然,并不是每天都有愉快的事,但这亦无妨。要是每天都吃豪华大餐,庆幸的感觉就会淡化,甚至会忘记料理的美味。但是,如果每年只外出吃几次大餐,大家肯定每次都会说“真好吃!”对一个家庭来说,最重要的也许就是这些零零星星的小事。

        我们夫妻俩已经习惯于思考“什么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事”。怎么才能生活得心情舒畅?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幸福?在某个时期,我们相互汲取对方的想法,彼此都学到很多东西。虽然不是促膝谈心,但两人彼此确认了在三十一年的相处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当然今后也是如此。

        我们觉得“重要的事情”一直就在身边。有人把世间的评价当作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演员这项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需要被各式各样的人评价的职业。当然,我也很在意这些评价,但是,无论被怎样评价,我都只有接受下来。

        有人夸我演技好,有人骂我演技差,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包括说我是“百惠的丈夫”,也是大众评价的一种。面对这些,我无法一一肯定或否定,即便否定也不管用。如果太过在意别人评价的话,反而会忘记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们这个家庭即使在被媒体过度追踪报导的时候,都可以跨越这个难关,就是因为“重要的事情”并不在于此。我们觉得平日无意间的交谈和彼此间的微笑才是重要的事情,并且一点点地将这些重要的东西逐步积累起来。

        两个人如果在“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上面达成共识,即使出现一些波折,也不会动摇。而且,我俩逐渐明白了,别人说什么对我们并没有影响。这就成为了我们夫妻关系的纽带。

        “祸福相倚纠结如绳”,幸福与不幸就好像拧成一股的绳子,表里一体。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也可以说是座右铭,常驻心中。年轻的时候,荻本钦一曾对我说:“你掌握幸福的平衡了吗?有好事的时候,坏事就一定会来;有坏事的时候,好事也一定会来。”

        两人

        男孩子长大后,老是懒散地待在家里是不行的,到了一定年岁就应该离开家长。孩子总是要独立的,而且肯定会走一条与父母不同的人生道路。我家的两个孩子都是男的,当然要送出家门。次子在上大学时搬到了学生宿舍,从十几岁就开始离家生活。

        长子现在是个音乐人。在大学时代他就说过要“靠音乐吃饭”,他跟我认识的制作人就从事音乐的问题商量了很长时间,基本上确定了专业的方向。因此我只能鼓励他说:“那就加油吧!”

        次子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跟我表示“想当演员”。本来,我就不打算反对两个儿子选择的人生道路,对此我更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次子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在外生活,至今都很顺利。今后也许会遇到各种困难,那就是他本人的事了。

        我对两个儿子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在这些行业立身不易。我不反对你们,但你们一定要明白其中的困难之处。要想靠这行解决一辈子的生计,也许比中彩票还要难。”当孩子们想干什么的时候,我们没有资格反对他们。

        孩子们好像也各自征求过他们母亲的意见,妻子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有些担心。在这些想法上,我们不用商量就很一致。我想这就是“相性”吧!

        孩子们离家后,我们夫妻又回到了二人世界。我一下子感到,一直跟孩子们一起生活,骤然分开颇有些不习惯,而妻子的感受会更强烈。两个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上的都是不提供伙食的学校,平时要带便当上学。妻子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为两个孩子做便当,还为一家人做早饭。孩子上了高中之后,有时也会从外边买点面包,但还是有将近十五年时间,妻子一直坚持为孩子们做便当。

        孩子们不在家里,早上这段时间也变得自由了。我的工作不用坐班,家里也没有要定点接送的人。妻子大概会觉得轻松了许多,每天做便当是很辛苦的事,不过现在不用辛苦了,也许会觉得有点寂寞吧。

        不用照顾孩子,这部分时间就多了出来,于是,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自然增多了。虽然有时感到茫然,但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宝贵。

        有时感到我们像是返回了新婚状态一样。在有孩子之前,过了大约四年只有两人的生活,现在觉得好像回到了那个时期。其实,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对话是多是少,但比起跟孩子在一起时,现在两人的对话变多了。两人没有商量今后怎么办,但开始意识到演员这份工作还能干多久的问题。

        日本男性的平均寿命是七十九岁。其中包括了早逝者的年岁,所以我觉得实际上还应该再加上十岁,平均寿命差不多要到九十岁。就我现在来说,还有三十年,换句话说,我才走完了人生道路的三分之二。

        从今开始,我必须要越来越明确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连这一

        点也弄错的话,那人生就会变得不对劲了。

        最近我开始更多地反思父母的事情。比如,父亲那个时代的退休年龄是五十六岁。那时我根本就没有考虑父亲的心境,现在自己也过了这个岁数,甚感“这个岁数还不能退休”。一个五十六岁就不得不从公司退职的男人会是什么心情?这样一想,父亲在“学历社会”中当工薪职员的事,还有在日本的高速发展时期把孩子培养成才的事,都开始引起我的思考。

        每到人生的一个段落,我都会回顾,回顾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还有父亲和母亲的人生。只有这样,才能认识到父母的辛劳,才学会感恩。

        我们结婚三十一年了,如果一定要我说个婚姻生活美满的理由的话,也只有回答“相性”一词了。我的运气不错,遇到了“相性好”的伴侣。

        “相性”合得来,或者合不来。看上去简单,但往深处想,性情相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人生至今,我时常发现人的无能与脆弱,而我的经验绝非特殊。我对人有一种基本的认识,即“人是软弱的”,而这也是自己与他人关系的出发点。因此,要学会原谅他人,这可使自己变得善良。当然,有时自己也不免以偏见短识来判断他人,但因为明白“人是软弱的”,因此能够返回这个出发点。

        婚姻生活没有正确答案。我们夫妻从未吵过架,这是事实。我真心觉得吵架不仅没法形成任何一种正能量,反而浪费了精力。也许是有点儿小气的想法。

        作为伴侣,也许不能理解对方的全部,因为世上不存在能够百分之百地相互理解的人。但是,如果连对方真正重要的部分都不能理解的话,那这对夫妻是不合格的。

        如果因为工作突然延时或者要开会,而不能回家吃饭,我一定会发短信告诉妻子。要不要回家吃饭,这对做饭和等你回家吃饭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妻子在厨房忙着,我的手边没什么事,于是就想到她身边看看,帮忙摆摆餐桌、端端餐盘。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什么事都等不得,如果能帮忙尽快弄好的话,帮忙也是件愉快的事,饭后收拾和洗碗也是如此。让我什么也不干,光是坐在椅子上等待发呆,我是做不到的。白天在家的话,我会用吸尘器打扫卫生,或者打扫厕所,我不做的家务大概只有洗衣服。

        家务事的九成以上都是妻子做的,剩下的一成里只要是会做的我都做,仅此而已。帮妻子做饭既不是约定,也不是我立下的规矩,只因为是自己的喜好,旅游定计划也是一样,并不是“为家人服务”。

        人的状态和心情,可以从脸上看出来。也有人说“人不在于脸”。我觉得这是理解不同造成的,相由心生,绝对没错。幸福会洋溢在脸上,不幸也会表现在脸上。坏心眼的人就有张坏心眼的脸。一个人至今为止的生活方式,莫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不是有那种“顽固父亲”的老头脸吗?我不想变成那样的脸,我想形成的是一张“好看”的脸。

        我已经到六十岁了,回首往事,我的人生是非常幸福的。这得益于很多次精彩的相遇,让我忘记了过去的讨厌事,这也许就是神为何创造人类吧。此外可能还需要一颗有着积极想法的心。不过另一方面,有时不管你怎么留心、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目的。

        我们生长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世界和平是最重要的事,也是幸福的基础。我们的后代一定要为此而感恩。

        神明正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这些重要的事情才存在的,但有时我们还是会忘记。和平变成了理所当然,感恩之心随之消失,从而生成了平日里的牢骚与不满。

        凡事先和别人比,一看见他人的人生一帆风顺,就会羡慕和嫉妒;而一旦认为他人不如自己,就会看不起别人,然后放下心来。烦恼也是一样,原本是些无所谓的事,却会引发焦虑和不安。对演艺圈的人来说,烦恼的来源就是虚假的报道和没有来由的抨击吧。

        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像圣人一样地活着,但悟道的道路非常遥远。我们已经习惯了和平年代的生活,对其可贵之处也看得淡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把曾经有过战争的那个不幸的年代,单纯地当做历史中的一页。

        在东日本大震灾刚发生后的报道中,有位受灾者说:“我必须让自己觉得,只要活着就好”。他那忍着悲痛作答的声音,应该铭刻在我们心中。时代正在质问我们,何谓重要的事?何谓富裕?何谓幸福?

        接下来是关于今后的事情。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位演员老前辈对我说过的话至今还留在耳边:“回顾人生,虽然有需要反省的地方,但没有后悔之事。”我到了今天这把岁数,终于稍微明白了一点儿这句话的含义。

        总想着要不是当初,自己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人生是非常寂寞的。那我呢?说起来挺不好意思,我的确也有很多需要反省的地方,但我可以断言,我没有后悔!今后的人生比我年轻时所想象的要长得多,我想要继续过着不后悔的人生。

        我们夫妻也会一如既往,继续每年对彼此说:“谢谢。今后也请多关照。”

        (本文摘自《相性》,三浦友和著,毛丹青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7月第一版,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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