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尔巴特大街漫步

    阿尔巴特街在俄罗斯早已闻名遐迩，读了雷巴科夫的小说《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之后，我到了莫斯科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人们常说闻名不如见面。

    阿尔巴特街是一条历史悠久、充满艺术魅力的大街，也是一条漫透着俄罗斯贵族气息和充满着俄罗斯传统色彩的大街。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世纪，它是从克里姆林宫通往斯摩棱斯克大道的起点，也是莫斯科唯一的一条步行街，全长1.25公里。

    阿尔巴特街这条古老的街道在俄罗斯的历史中走过三个时代。19世纪它是俄国作家、诗人、青年画家们聚集的天堂，他们给这条街带来了浓浓的波西米亚式自由狂放的气氛。宫廷里的侍从和工匠们也住在这条街的附近，好几条阿尔巴特街周围的街道都是以皇室工匠的名字命名的，如普罗特尼科夫大街(木匠)、塞瑞布亚尼大街(银匠)和科拉什尼大街(面点师)。阿尔巴特街道成了俄罗斯民间工艺品、金银手饰的风水宝地，为一个世纪之后这条街成为大众喜爱的购物街埋下了种子。19世纪初，阿尔巴特街是贵族们钟爱的地方，望着那些有灰色、粉红、浅绿、淡黄色尖顶拱门，美丽精巧而风格各异的楼房，人们不难想象昔日贵族、大贾们寻欢作乐的情景。

    20世纪30年代，苏联开始了波及全国的“肃反”运动，阿尔巴特街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大清洗”的浪潮，不少阿尔巴特街儿女和他们的父辈受到了残酷的迫害，少年时代在阿尔巴特街度过的行吟诗人布拉特·阿库扎瓦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代表。他父亲是个老布尔什维克，在30年代的“大清洗”中被枪决，母亲被逮捕。他本人则到处流浪，后来怀着替父母赎罪的心情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50年代中期，他的父母恢复名誉，那时他开始了文学创作，写了不少关于阿尔巴特街的诗，其中影响最大的是那首自由风格的《阿尔巴特之歌》:

    你像一条河那样流动。名字多么奇怪!

    你的沥青路面，也像河水那样透明。

    阿尔巴特街啊，我的阿尔巴特，

    你———是我的使命。

    你———既是我的欢乐，也是我的不幸

    纵然爱上四万条别样的街道，但你的深情留下的创伤无法治愈。

    阿尔巴特街啊，我的阿尔巴

    你———是我的祖国。永远也不能把你走到头!

    阿库扎瓦伴随吉他的吟唱，传遍了莫斯科每一个角落，在知识界中引起巨大反响，被誉为“城市知识分子的民谣”。他的歌声低沉苍凉，催人泪下，又能唤起人们的沉思和奋起。人们为这位阿尔巴特的儿子在街头竖立起一座青铜雕像，让他能接受崇拜者的鲜花和敬意。

    我有缘与这位诗人的青铜雕像一起合影，体验他的欢乐与不幸。他好像正在漫步、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呢?是在怀念他那因迫害致死的父母，还是在构思一首关于阿尔巴特街更新的诗歌?

    在阿尔巴特街东尽头，阿库扎瓦铜像不远的地方，是一堵由数百块独彩瓷砖组成的和平墙(Th“W“11°fP““““)。这是1988年，卡罗里那·马克斯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建造了第一堵和平墙之后，来到莫斯科，和成千上万个俄罗斯青年共同修建的又一堵和平墙，用来表达对世界和平友好的美好愿望。

    苏联解体后的阿尔巴特街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成了来莫斯科旅游者的购物胜地。旁边的捷尔任斯基广场恢复了沙皇时代的旧名卢比扬广场，第二大街加里宁大街改成了新阿尔巴特街，还有一座阿尔巴特中心大楼拔地而起，车水马龙，极具规模。但到莫斯科旅游的人更愿意到老阿尔巴特街上去徜徉、购物、怀旧、观光，也许是因这条街负载着俄罗斯太多历经风雨的历史，太富有文化气息了———两边是古典风格的雕花形街灯，中间是方方正正的石板路，路上还留着不知哪些作家马车驰过的痕迹，附近弯弯曲曲的小街，有时还回荡着白银时代怀旧的民歌。

    这条街曾经荟集了俄罗斯众多的文化名人，普希金的故居即坐落于此。1826年，普希金于流放后回到莫斯科。在结婚前，他租用了阿尔巴特街俄国老贵族西特罗夫的一套两层楼五居室豪华楼宅作为自己的公寓，这所房子见证了普希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他在这里结了婚，举行婚礼前，普希金把他的亲朋好友请到公寓里，在二楼会客厅举行同单身生活告别的晚会。1831年2月18日，在尼基塔门的教堂举行婚礼之后，普希金把人称“俄国第一美人”的娜塔丽娅·冈察洛娃接到了这里。婚后第六天，普希金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我结婚了觉得非常幸福，我唯一的希望是我的生活不要发生任何变化。———我不指望有更好的变化。”

    普希金故居以南不远是俄罗斯伟大的象征主义作家安德烈·别雷故居博物馆，别雷是长篇小说《彼得堡》的作者，而《彼得堡》是俄国白银时代灿烂文学星空中一颗光芒四射的明星，它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并称为世界文学史中的三大“奇书”。

    往东北是建筑设计师梅利尼科夫故居，向东南不远有一条叫西乌采夫—乌拉日克的小胡同，胡同门牌27/9号房宅，是作家赫尔岑的故居，他的小说《谁之罪》被认为是俄罗斯最优秀的小说。1842年到1847年，赫尔岑在这里写下了大量哲学、历史著作和不朽的文学作品，会见过俄国历史上著名的理论家、作家别林斯基、恰达耶夫、屠格涅夫，历史学家格拉诺夫斯基和演员谢普金等。

    充满艺术魅力的作曲家斯克里亚宾纪念博物馆也坐落在这条街上，它是这位名满俄罗斯的音乐家人生最后几年居住的地方。他一楼的音乐厅不知吸引了多少才华横溢的年轻音乐家，他经常周二或周三的晚上在这里举行自己的音乐会，使音乐之神光顾阿尔巴特街。

    在新阿尔巴特街中段北侧一个叫莫尔恰诺夫卡的小胡同里，有一幢粉色帝国式样的两层别墅，是诗人莱蒙托夫和他亲爱的外祖母居住的地方。莱蒙托夫在莫斯科大学上学时，经常和朋友们在这里聚会，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几百年过去了，时代发生了变化，阿尔巴特街没有变，阿尔巴特街还是阿尔巴特街———仿佛永远也不能走到头的石板路，橘黄色的街灯，照着普希金和冈察洛娃的雕像。走在这条街上，游人不免被俄罗斯浓浓的文化气氛感染，带着一种略带忧伤和怀旧的心情去品味这条街的情调与生活。街上还有那么多名不见经传的画师，不知是不是阿尔巴特街老画师的后代传人。他们大都年纪不大，面前一个磨得发光的画架，脚下一个不知年龄多大的小板凳，他们的殷勤微笑让人很愉快，许多漂亮的姑娘禁不住微笑的诱惑，撩起裙子坐在小板凳上，让画师留下倩影，画一幅肖像约需半个小时，收费10—15美元。

    街面上引人注目的礼品店、艺术商品店、金银首饰店、古董店、旧书店，还是昔日的模样，不过已装修一新，经常引来成群的旅游者和观光行人。一家牛奶供应店，竟然把一头黑白花色相间的奶牛塑像摆到了店门口招揽顾客。最有意思的是一家卖打猎用具的小店，装饰得像一间林间小木屋，推门进去，栩栩如生的松鼠、银狐、野鸭、棕熊映入眼帘，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大森林，可以听到大自然脉搏的跳动。阿尔巴特大街小巷中有数不清可供游人歇脚的快餐店和咖啡馆，最有名的是离和平墙不远的一家叫日古力的咖啡馆。它保留了阿尔巴特街浓浓的怀旧风格，虽然价格不菲，但不少人光顾，据说这里曾经是不少作家、艺术家和音乐家光顾的地方。进入去阿尔巴特广场的地下道之前，能够看到俄罗斯最古老的影剧院之一———科诺提特库德哲思特夫尼剧院，它建于1912年，陪伴阿尔巴特街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

    到阿尔巴特街来走走吧，阿尔巴特街是古老的、有魅力的，也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