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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5月22日 星期三

    “古城文学家”赵荫棠和他的《影》

    陈思广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5月22日   14 版)
    赵荫棠
    《影》

        赵荫棠这个名字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但在华北沦陷时期,赵荫棠却是唯一一位被称为“古城文学家”的小说家。

        赵荫棠,1893年生于河南巩县(今巩义市),1924年考入北京大学国学研究所师从钱玄同学习声韵学,1926年毕业。193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中原音韵研究》,颇得钱玄同的好评。“卢沟桥事变”后,这位著名的语言学家没有随北大南迁,而是选择了转教辅仁大学(1937—1939)。日伪统治当局重开北大后,他又回到(伪)北京大学文学院任教授并开始从事小说创作。这当然博得了日伪当局的欢喜。

        1944年1月,《国民杂志》4卷1期刊登“古城文学家介绍之六:赵荫棠先生略记”,同时援例刊登本人大幅照片与手迹。照片上的赵荫棠,一副名士的儒雅气,“古城文学家”的声名让他得意非常。1944年9月24日,赵荫棠被选为华北作家协会执行委员会委员、古典文学部门主任委员。1944年11月11—14日,他又以华北作家协会的代表身份赴南京参加了“第一届中国文学者年会”与“第三届大东亚文学者大会”,并就复兴与创造“新东亚文化精神”作了发言,同时提出“成立东洋古典文学研究机关”的提案,以呼应“大东亚文化”的建设。1945年6月1日,赵荫棠的长篇小说《影》由华北作家协会作为华北文艺丛书之九出版,初印5000册。据说《影》的续篇《踪》已写好并交出版社,但很快,抗日战争胜利,不仅《踪》无踪影,他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回迁的北大当然没有了像他这样“落水”作家的立足之地。几经辗转后,1953年,赵荫棠举家西迁西北师范学院,任中文系教授。此时的赵荫棠全然没有了早年的名士派头,其落魄之窘可见他的学生何来在《听赵荫棠讲课》一文中的回忆: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国家暂时困难时,知识分子政策却放宽了,鼓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时,我正在地处兰州的西北师大中文系念书。一时之间,讲台上走上来了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像一件件展示出土文物似的,犹如在告诉人们,瞧,连这样的人都可以登台讲课了,足见方针政策落实得如何彻底。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赵荫棠。

        ……

        他来了,由老伴扶着,颤巍巍地来到讲台上。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乱蓬蓬的,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穿着一身黑色的土布衣裳,上身是中式棉袄,裤子是老式大档裤,一看就是自己家里缝的,何谈什么名士的风采。后来见到说辜鸿铭的文章照片,我不由得就联想到赵荫棠那邋遢模样。那时他刚刚七十岁,给人的感觉却要老得多,而且显得衰朽,潦倒,目光浑浊无神。没有开场白,也没有一句的自引自谦,就打开一叠皱巴巴的稿纸,开始讲了。但没讲几句,鼻涕口水就流在了胡须上。守在教室门口的老伴便赶快跑过去用手绢给擦。他河南口音很重,口齿又不清,一时听不懂他讲的内容。

        这与早年的名士派头可谓天壤之别了。只是不知这是不是赵荫棠效仿司马懿称病曹爽的故伎重演。据何来的回忆,他上课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思维清晰,只是《诗经》的植物考引不起学生的兴趣而已。我想,这应该不是痴呆者所能为!他做出的落魄状只是生存的权宜之计,否则,像他这样的“落水”作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要活下来是很艰难的。赵荫棠1969年回河南老家巩县,1970年去世,终年77岁。过了古稀之年,算是善终了。

        长篇小说《影》写北京的大学教授费村因和妻子不和,遂去妓院散心。期间,他认识了少妇李依兰,觉得她像萧太后便动了真情,虽然汪太太告诫他依兰有吸食海洛因的嗜好,但费村仍抱着同情与能改造好依兰的愿望与她同居。六年间,费村想方设法都无法戒掉依兰吸食毒品的恶习,依兰也在抽——戒——抽的反复中让费村彻底失望。最后,费村在赔了一笔钱并立下出棺费的字据后,与依兰一刀两断。四年后,依兰在风雪中倒下。

        表面看来,这是一部表现大学教师狎妓吸毒的作品,实际上是一部揭示底层女子不幸命运的悲曲。小说借依兰不幸的一生表现了底层妇女失去依靠后无奈无助的道路与悲酸痛苦的命运。这些身处底层的女人们都有着不幸的遭遇,却有着一样的归宿,令人心寒,令人悲愤。个人的遭际与她们的性格固然是造成这一悲剧的重要因素,但社会的黑暗才是她们走上悲剧道路的根本原因。作者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却幻想着以知识分子的一己之力改变这一现状,只能是空幻而徒劳,等待他的必然是失败的结局。小说生活气息浓厚,对北京沦陷时期的景致描写形象,生动,对下等妓院样态的书写细致,逼真,为人们了解彼时北京花柳烟巷的风情留下了生动形象的历史记录。但是,也正因此,暴露出作者的立意不高,开掘不足的遗憾。作者的出发点在于记下北京沦陷时花街柳巷的真实情形,从中显出中国文化的一个侧面,但却因之丧失了对人物悲剧命运的有力揭示,这不免影响了作品的思想深度。小说题名为《影》就说明了这一点:任何人特别是身处底层的妇女,一旦染上毒瘾,就无法戒除,它如同身影一样,如影相随,终生相伴。这固然是这类人的人性弱点,但将其作为整个小说的寓意,将她们的不幸命运归结为个人因素,将同情化为谴责,将悲悯化为悲叹,既转移了悲剧的动因,也降低了构思的起点。另外,小说的结构与剪裁亦有不妥,主要人物的命运与相关人物的关系有些松散,较为平面化,依兰的情节前后衔接有些脱离。虽然作者的两任妻子均有此嗜好,前妻也因之丧命,小说描写依兰的瘾君子心理与丑态真实可感,但平面的展示而非入骨的刻画毕竟影响了人物的典型化,不能不令人深感遗憾。

        不过,即便如此,这部表现大学教师狎妓吸毒与底层女子不幸命运的时代悲曲,还是因题材的独特与表现的真切,在新文学史上留下了值得关注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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