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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1月23日 星期三

    韦尔蒂笔下的真实与虚幻

    郭建朵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1月23日   11 版)
    《绿帘》,[美]尤多拉·韦尔蒂著,吴新云译,译林出版社2012年10月第一版,28.00元

        我见过人们对一本书的设计指指点点,原因出在封面上的一张照片,他们说:“为什么是傻乎乎的照片,而不是一幅画?”这里,“傻乎乎”倒不是对照片内容的贬损,而是对形式的质疑。因为比起线条简约的图画,照片不够朦胧,不够含蓄,相反,太过写实。当信息完全被视觉接收,想象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你将和“抽象的运笔带来的空灵和美感”失之交臂。小说也是如此。如果只是照搬生活,把现实中的每一天原封不动复制到文本里,读者会有什么反应?读者,也会像置身其中一样不为所动。所以小说尽管写的也是生活,但是这个“生活”需要有一点小小的失真。

        尤多拉·韦尔蒂的小说就是这样,它把真实和虚幻融合在了一起。而且在边界的处理上,何时从“真”过渡到“梦”,何时又从“梦”返回到“真”,尤多拉·韦尔蒂能稳得住自己——尽量做到不动声色。这是她的独特之处。

        《绿帘》是尤多拉·韦尔蒂的短篇集。其中每一个短篇几乎都是一个普通场景的呈现,仿佛有一个隐形的摄像头时刻在她生活的密西西比州上空徘徊,然后在一个有趣的地方忽然定格住了,于是那一幕——没有背景的交代,也没有幕布拉拢后的结语——仅仅一个生活片段,要么三两个人的对话,要么两个聋哑人的肢体交流,哪怕一个情绪不定的人瞬间产生的幻觉,都被迅速抓拍。

        “抓拍”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事件的真实度,而小说中同时弥漫的怪异气质,也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小小的失真”,可能归功于尤多拉·韦尔蒂在写作对象选择上所表现出来的喜好(最起码是原因之一吧)。是的,在麦卡勒斯和福克纳的小说中,我们也能找到相同迹象。麦卡勒斯曾经让一个聋哑人站在一部小说的中心,由他掌握纵横交错的每一条线索,使得情节连贯,并在逻辑上经得起推理,需要补充的是,这位聋哑人爱上了一位无法接受他爱意的智障人士。没错,我说的是《心是孤独的猎手》。而在《伤心咖啡馆之歌》里,那个让爱密利亚小姐“先上天堂后下地狱”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可怜的驼背。福克纳也试过从一个白痴的视角来叙述故事,结果小说在亦真亦幻的枝干上开出了最惊艳的花朵……当然,选一个“缺陷儿”作为小说的主人公,这样的喜好,在尤多拉·韦尔蒂身上尤其明显。

        尤多拉·韦尔蒂笔下的人物,有的智力缺陷,有的身体缺陷,有的精神濒临崩溃,有的健康缺陷。比如《流动推销员之死》的主角是患了心脏病的鲍曼——说到这里,不能不感叹一下尤多拉·韦尔蒂细致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表达天赋,她对心脏病发时的一些症状描写简直精准到了神奇的地步。她笔下的人物,或者索性就是物质上的“缺陷儿”,穷人。穷到什么地步?当寒流来袭,家里唯一的被褥,身上的衣衫,都成了园里作物的遮盖物,与其让庄稼冻死,使将来的“吃”成为问题,不如单衣薄裳承受寒冷折磨——连农作物都比人重要,但是,冬夜终究难熬,只好烧掉饭桌和椅子用以取暖,遗憾的是火渐渐熄灭,家里却没有更多的物件可供燃烧。这是尤多拉·韦尔蒂的《警哨》。而另一位穷人,谦恭平和,腼腆羞涩,但是找不到工作,也害怕工作,在他这里,“吃”果然成了问题,妻子却不合时宜地怀了孕,即将诞下的孩子明摆着就是白雪上的严霜,焦虑、担忧、怨恨压抑着他,恍惚间,竟然拔刀杀死了妻子。这是《献给玛乔丽的花》。

        总的来说,尤多拉·韦尔蒂笔下都是一群弱小的生命体,黑人居多,地位低下,即使上帝赐予了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白色皮肤,也一定穷得叮当作响。他们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不是亲密无间的,存在的姿态也并不扎实稳健,望过去,就像攀援着一株小草才得以活命那样的岌岌可危,所以,一丝微风的吹动,对他们而言,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生命如发丝般脆弱,又像落叶一样廉价,倏忽飘落却不足惜。正因为这些人物的充入,尤多拉·韦尔蒂的小说才得以被一种有违日常的神秘感笼罩。

        “失真”的另一个原因,是美国南方的那一块神奇土地。正如独特的地域风情常常造就了“那一带人”的个性,它同样可以让小说画上那块土地的符号。记得麦卡勒斯曾经在某篇文章中提过,美国南方人和俄罗斯人在民族性上的相似点:享乐主义,幻想家和情绪化。读尤多拉·韦尔蒂的小说,幻想家和情绪化的气质显而易见,比如《一则新闻》,女主人从包咖啡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跟她有着相同名字的女人被丈夫开枪击中了大腿,随后,她把这个女人想象成了自己,并虚拟出一系列事实上并未发生的事件。《鲍尔豪斯》中的鲍尔豪斯更是异想天开,他跟伙伴们大谈“妻子离世”这档子虚乌有的事,又在“妻子离世”的幻觉中进行他的演奏。

        有人可能会跳出来:幻觉,想象,谁没有啊,它时时伴着我,如影随形。我也承认,有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有关某个人某件事的一段想象,栩栩如生的对话,真切的眼神和心理反应,无法控制的情节发展,在写到纸上之前,它肯定是非常完美的一个小说。但是,谁能轻车熟路驾驭它呢?且让它跟现实天衣无缝地结合,还要呈现出“诗性”般的纯粹,即把想象时的精致灵动完整保留,我只能说,尤多拉·韦尔蒂做到了。

        《绿帘》这本集子,一共十七个短篇,毫无疑问,我最喜欢里面的《搭车人》。它让我记住了尤多拉·韦尔蒂这个名字,并在合上书本之后,对她的其他小说(如果还有其他的话)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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