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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11月28日 星期三

    舌尖上的中国文化

    田布仁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11月28日   09 版)

        《礼记》明言中华文化始于饮食,但西方近代才有人认识到吃跟文化有些关系。

        元代笑话说,吝啬鬼在市卖的烧鸭上抓了一把,回家吮几个手指就“下饭”几碗。张光直先生断言,中餐的本质在于饭(初指干涩的蒸粟米)、“菜”(前期为羹)分野。饭连人体必需的咸味都没有,菜则专管提供美味;饭菜交替入口的反衬会导致华人“味”的启蒙。

        哲人老子拿“五味”指代佳肴;孙子清醒认识到“味之数不过五”,又糊涂地说“五味之变不可胜尝”。“味”是由舌的简单味觉跟鼻的复杂嗅觉(smell,古汉语“臭”)合成的,捏住鼻子吃鱼腥气全无。嗅觉不仅显性地外向,更隐性地内向,真正跟舌感结合的是从来未被发现“倒流嗅觉”,“味”的极其难知缘于吃的器官“口”结构微妙,舌鼻在其中是联通的。

        “味”的演进很像哲学之“道”,起先只有“甘”(delicious,字形为口中含“一”),后来一分为二而为华人特有的鲜(舌感,不离水,属阴)、香(鼻感,不离火,属阳)二元价值标准;两者都经历过漫长的形成过程,又合二为一而为“味道”(章太炎考定为近代名词)。唱腔等难以言传的物事常代之以“味”, 可说“道可道,是味道”。

        以上观点是饮食文化探索者高成鸢新著的内容,此书繁体本不久前由香港三联书店出版,书名《从饥饿出发:华人饮食与文化》。何炳棣先生用古花粉考定,肉食阶段华夏先民遭遇的黄土地带较少密林大兽(《韩非子》说用火之初曾以蚌蛤充饥,《淮南子》说神农之前还曾“茹草”),只宜于种粟,很早就实现了没有“游耕”及农牧互补的独特定居。该书补充两点:1,保护收成免受掠夺全靠势众,这导致“繁生聚居→生态破坏→饥馑夭亡”的循环;2,纯农定居的关键是对粪便被迫转憎为爱,粪(意为废物,包括大量谷糠)通过养猪变为肥料,并获得白捡的肉。老人为聚居核心,孟子说七十者必须食肉,所以家字从猪。

        粟的致熟逼出陶器鬲、甑的发明,从煮粥改进到蒸“饭”。异于西方的火烤,煮蒸以水为前提。远古肉料珍贵,烹羹时用植物填充,前者的腥臊膻(西人迄无认识)跟后者的芬芳,在水溶液中发生分子反应而创生美味,所以林语堂断言西人不懂“调和”。中餐的漫长演进中,水、火(热)关系曾有三次飞跃:煮的平衡(不断蒸发)→蒸的交融(化汽)→炒的直接冲突。华人独有的炒,在洋食客目眩心惊中变幻出鲜香兼备的美味。

        吃是人类首要的实践,粟食“歧路”不免导致文化异型。华人很早对水火“相灭、相济”的奇妙关系独有认识。西人历来不曾喝开水,对“水灭火”比较陌生,两字连用都少见;华人自古有汤常沸腾(以致考虑该扬汤止沸还是釜底抽薪),鬲裂漏、水烧干是家常便饭。“水火”是中华哲学文化的独有“范畴”,还可能跟日月、男女同为“阴阳”据以抽象的重要现象。 

        文化的根基在于文字。上古西文写在羊皮上,汉字刻在龟甲上,两种材料不都来自吃?古代中国连贵族都“无故不杀羊”,哪来光板羊皮?成语说“老龟烹不烂,移祸到枯桑”,洋人没法理解为什么非要把可怜的老龟烹烂。他们哪知龟鳖的“不可胜食”还是孟子的理想。文字书写的难易又会影响到语言以至思维方式。

        《从饥饿出发:华人饮食与文化》试图把中餐的缤纷现象以至相关的文化,分析为因果关系的环环相扣。然而这些恐怕会终遭埋没,因为西方的吃比较简单(意、法因故除外),西来的学科体系中没有饮食文化的地位,相关的探讨缺乏平台。这个难题的突破也许需要几代人的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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