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还在?
在,在巴黎的罗丹艺术博物馆。
那天,随着簇拥的热情观众人群一起步入博物馆时,我在馆内展览大厅的雕塑群中很快发现了他,还不止一尊雕像——
半身胸像的那尊,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虚拟的是胸,清晰的是头像,那眉宇,那发须,还有那正望着观众的目光,彷佛正在向你揭示人间的“悲惨世界”,正要给你讲述“巴黎圣母院”的动人故事;
半躺裸身的那尊,似真似幻,任你想象:是在沉思——正思考人间为何如此悲惨?是在想象——设想如何改变现实世界?是在犹豫——不知自己应该明确向左还是朝右?法国的现实是如此严酷,逼着他陷入了无可奈何的状态,在君主制与共和制之间难以定夺。
雨果确实还在——罗丹的巧手不仅塑造了他的形,更传递了他的神,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来自巴黎本地和世界各国的参观者,无不面对罗丹的杰作而庆幸自己居然还能与雨果零距离的相逢、相见。
雨果还在?
在,在巴黎圣母院。
我是在塞纳河的游艇上真切望见了巴黎圣母院的雄姿。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下船,穿过水桥,来到了圣母院的广场。啊,拥挤的人群,长长的队伍——人们都热切期盼着瞻仰这座神圣的教堂。
没有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会有今天教堂前如此的热闹景象?答案是显然的。这座教堂始动工于1163年,由来自法国各地的优秀工匠和工人,花费了近180年时间才建成,当年落成时,整座教堂堪称恢宏壮观。然而,几个世纪过去,特别是法国大革命期间,它几乎遭毁,变得破败不堪。1831年,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问世,由此,伴着小说传播的热潮,雨果在巴黎发起了一场筹集资金、重建教堂、恢复昔日壮观景象的运动。到1864年,雨果已是享誉法国文坛的巨匠,被他赞誉为“巨石的交响乐”的哥特式建筑——巴黎圣母院重新向世人展露了它的挺拔雄姿。今日的圣母院,真可谓气势恢宏、金碧辉煌,无论是外观雄伟矗立的两栋塔楼,其后巍峨耸立高达九十米的钟楼,还是宏大高敞可容纳九千人从事宗教活动的教堂大厅,以及两栋塔楼下方三座尖圆大门顶端的群雕,大厅内一幅幅取自《圣经》题材内容的精美油画和一尊尊《圣经》人物塑像,乃至大厅四壁呈现天主教风格内涵的绚丽多彩的玻璃窗,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人们没有忘却那“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敲钟人卡西莫多,他的善良和真诚,感动了几乎所有读过小说或看过由小说改编成电影的人,人们从此认识到,爱情并非只凭英俊和地位,正是卡西莫多的执着和真诚,危急之际舍身救人,才打动了艾斯米拉达的芳心,让她真正认清了谁是真正可信赖的人。卡西莫多没有死,他分明还活着,参观教堂的人们似乎还能听到他在那高高的钟楼顶上,敲响巴黎圣母院的钟声——谁说小说一旦问世,便预示了作者的消逝?不,小说没有死,小说中的人物没有死,作者自然也不可能消逝,否则哪来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巴黎圣母院如此人流涌动的盛况?
雨果还在?
在,在巴黎的雨果博物馆。
那天,我专程去寻访雨果博物馆——他当年在巴黎的故居,如今成了博物馆。我只身前往,拿着一张法语地图,一早从下榻的巴黎大学城出发,坐城铁转地铁,到了巴士底广场。这个广场四周有多条辐射状的马路,地图上没有标示雨果博物馆的确切位置,咋办?只能询问路人,好不容易转到了一条小巷,终于看到了标示牌——雨果博物馆位于孚日广场一角的6号,正是在这栋住宅里,雨果居住了15年之久,他在这儿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从而声誉日隆,故居成了博物馆,里面陈列的家具、物品、照片、手稿、雕像,显示了主人公的真实形象和生活原貌,特别是那些手稿和照片,尤为珍贵,其中的照片,既有为雨果拍的,也有雨果本人对当时属于新发明的照相机产生浓厚兴趣而拍下的多幅照片,二楼展出的雨果生前的多幅亲笔绘画,更向参观者展示了雨果眼中的法国风物民情,藉此亦可一窥他的心灵世界。
雨果是伟大的,诚如美国耶鲁大学著名文学批评家布鲁姆所说:“雨果的各种作品包罗万象,没有哪个读者能够将其尽数读完,其诗歌数量超过了十五万行,还有七部小说,至少二十部戏剧和堆积如山的散文。难怪波德莱尔饱受折磨,感觉自己被雨果排挤,因为雨果发现了所有的文学空间并将其悉数开发。”“雨果十分关注整个世界,因此他并不局限于巴黎。”毫无疑问,雨果不光属于巴黎、属于法兰西,他也属于世界。
是的,正是由于雨果的伟大,他才会在1885年逝世时,没有任何官方的组织和号召,巴黎十万市民倾城而出为他送葬,他的灵柩被专门停放在凯旋门下供全体法国人瞻仰;也正是他的伟大,他的遗体被运到巴黎的先贤祠,从此与伏尔泰、卢梭、左拉、居里夫妇等法国的一代伟人们共同长眠于先贤祠,供来自法国各地和全世界的人们瞻仰、缅怀。
雨果还在?
——这显然已不属于我们今天应该发问的问题:
雨果不仅昨天在,今天在,明天还会在——
他永远在巴黎、法国乃至全世界喜爱和敬重他的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