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籍深蕴抗战踪迹

    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已六十七年。虽然那段腥风血雨、艰苦卓绝的岁月早已远去。然而，那段日子留下的出版史料，仍让人们抚今追昔，不胜感慨。应该说，抗战八年，其史料当十分丰富，仅以上海“八·一三”时期出版的画刊而言，就有《抗战画报》《战时画报》《血战画报》等十余种。以抗战为题材的书籍更是不胜枚举。然时至今日，这些旧籍已渐显珍贵。今将近年来淘得的几册抗战内容的旧籍，披阅一过，不仅重温难忘的历史，更对书籍承载历史，回原历史真貌，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文字档案资料，有着更多感悟。

    《抗战以来》，韬奋著，韬奋出版社出版，生活书店总经销，民国三十年八月初版，三十六年四月三版。韬奋即邹韬奋，1926年从主编《生活》周刊起，以韬奋为笔名，驰骋报坛，系我国杰出新闻记者、政论家、出版家，一生著作等身。他1936年与沈钧儒等被国民党逮捕，时称轰动全国的“七君子事件”。他抗战中主编《抗战》《全民抗战》等刊物。皖南事变后，被迫流亡香港。而《抗战以来》一书中的文章，就是在香港期间写成的。韬奋在港时，正巧范长江等人在港筹备《华商报》创刊事宜。长江就约韬奋为《华商报》写稿。这样，韬奋就为该报撰写了以“抗战以来”为总标题的长篇连载，从创刊登起，共得77篇，在汇编成《抗战以来》一书时，编辑略去一篇，实为76篇。作者以《生活》周刊记者身份，将自己在抗战初期四年来的所见所闻，一一写下。这些文章，逐一回答了广大读者关心的问题，如“国内抗日各党派对于政治的意见”、“中国的实际现状与可能前途”，以及“应该共同努力的动向和途径”等。作者在最后一篇文章“关于态度和主张的补充说明”中，进一步阐明写作此书的目的：“这是抗战以来这一连载长文最后的一篇。我在这一连载长文里面，根据我四年来参加实际政治活动所得的经验和观察，指出这四年来抗战过程中的优点和缺憾，希望由此唤起全国同胞的注意，共同努力于发扬优点而补救缺点，达到政治改革的目的，以作解决抗战期间各种困难问题的先决条件，以加速抗战最后胜利的到来”。

    此书中的各篇文章，先已经过报纸的连载，在抗战最后四年中，产生了广泛影响。如《共赴国难的党派团结》《震动环宇的民族战士》《沦陷区同胞的艰苦奋斗》等文章，都是震耳发聩的正义之声。此书的书名，亦按报上连载时的版式，为韬奋亲笔题写，可见作者本人对自己这部书的重视与珍爱。

    《巷战之夜》，张恨水著，“新民报文艺丛书之二”，为抗战军事小说，由南京新民报社出版，上海教育书店总经售。张恨水为著名报人，现代作家。先后创作了《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夜深沉》等小说百余部。“五四”后从事文学创作，初期多为言情小说，“九一八”事变后，爱国主义思想在他的创作中得到明显反映，抗战时期，他的思想更趋进步，发表了较多抗战题材小说，如《潜山血》《大江东去》等，《巷战之夜》便是其中的一部。

    此书因封底缺失，无版权页，故无法知晓具体出版时间，查有关现代文学书目，方知为1942年12月南京新民报社重庆分社初版，1946年2月南京新民报社再版。小说反映了天津在沦陷前的一场城市保卫战。全书共十四章，张恨水以他通俗、生动、隽永的文笔，描写了抗战中这一局部战场，写得栩栩如生、惊心动魄。此书原名为《冲锋》，由上饶的《前线日报》连载，后作者又改书名为《天津卫》，作者在序言中谈到：“抗战以来，我写了几篇战事小说，但我不肯以茅屋草窗下的幻想去下笔，必定有事实的根据，等于目视差不多，我才取用为题材，因为不如此，书生写战争，会弄成过分的笑话。这篇小说的故事，是我一个极亲切者的经历，他告诉我，这是天津将陷落时那一角落的现状。我就把故事略加点染，成了一个长篇。近来后方朋友鼓励我多拿旧稿出书，于是便改名为《巷战之夜》出版。但感觉篇中故事，于巷战、于夜，未能发挥尽致，而结构平铺直叙，生平很少这样写法，思虑过几遍，就在全文之上，加了第一章与第十四章，按个一头一尾。我不敢说是画龙点睛，仿佛这就多了一点曲折。正如画山水的人，添个归樵，添一段浮云远山，或者可令看画的人，多有一点兴趣吧”。

    《中国抗战史演义》（第二集），杜惜冰著，东方书店发行，以中国传统的章回体形式，来全面展示抗战历史，这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种。起先我想，作者名不见经传，又因用了章回体的形式写历史，难免被忽视。后电询熟悉旧书旧刊的虎闱兄，方解开心中疑团，原来此书署名杜惜冰的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现代作家周楞伽先生。他“五四”运动后开始文学创作活动，早期在《红玫瑰》等礼拜六派刊物上发表作品，又一度转向儿童文学写作，三十年代中期，主编《文学青年》，努力提倡报告文学写作，“八·一三”事变后，他编辑了《抗日的第八路军》，产生很好的社会反响。上海沦为“孤岛”后，他坚持从事抗日文艺工作，在《文汇报》《万象》上发表抗日内容的小说、散文，是这一时期较为活跃的作家之一。他曾一度被日本宪兵抓捕入狱。抗战胜利后，他集中精力创作《中国抗战史演义》一书。半个多世纪来，此书却很少有人提起，包括作者本人，也似乎销声匿迹，人与作品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评价与地位。此书1946年6月出版第一集，到1947年4月已将六集全部出齐，可见作者写作之勤勉，笔下速度之快。周楞伽逝世于1992年。生前他曾写过《“我是怎样写〈中国抗战史演义〉的》”一文，文中谈到：“由于写作《抗日的第八路军》一书，前后发行达十多万册，使我增加了搜集抗战史料的兴趣。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写完《中国抗战史演义》这部书。可是在文革中，多年辛苦所积的材料，竟荡然无存，使我利用余生重新改写这部小说的意愿，从此打消了。”这自然十分可惜。

    出版此书的东方书店，当年坐落在福州路山东路旁的麦家圈，此书的出版在当时应属该书店的重头戏。可惜的是，我仅淘得这第二集，此书封面以一组抗战木刻作淡淡的底衬，长方形的直排红底白字，老宋体书名十分庄重、醒目。不知何时能淘齐这套抗战史演义全集，我耐心而有信心地等待着。

    《世界大战与中国抗战》，公论丛书第二辑，由公论社编辑，译报图书馆出版，时间为民国二十七年十月十日，亦即抗战兴起不久。版权页上写：“全书十二辑 每月十日出版一辑”。这样的丛刊，其实已与月刊无异了。只是不知此丛刊一共出版了多少辑。此书大三十二开本，扉页有林夫的两幅插图，一幅是砖刻《追敌》，另一幅是木刻《伏击》。此书封面内衬为该书目录，又在封底印了第一辑目录，类似广告，写“此刊为综合的高级读物”，又云：“本丛书每月出版一辑，内容侧重理论，举凡国际、政治、军事、经济等重要问题，每辑均有详细的分析。此外如学术研究、文艺作品等有价值的文章，每辑亦刊载数篇，执笔者均为时下权威作家。内容丰富，立论正确，诚为目前最进步的理论读物”。从此番言语中，可知该刊的基本面貌与风格。

    今从一、二辑目录看，此刊文章颇有深度，如《中日战争的过去现在及未来》、《统一战线发展与前途》《持久战的理论与实际》《建立中之德国人民阵线》等，文艺方面有翻译介绍《剧创》《保加利亚诗抄》等。

    在沦陷时期的上海，公论社办这样一份丛刊，显出了胆识与魄力。中国抗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此刊无疑开阔了读者视野，为中国的抗战取得最后胜利提供了理论支持。只是不知此刊最终一共出到多少辑。

    列举寒斋的四册抗战内容旧籍，并不觉得其版本有多少珍贵，只是在淘得这些旧书时，常常想到，在我的书橱中，在我的心中，得以保存了一段无法忘却的历史真迹。虽只是一鳞半爪，却亦反映出一场伟大的人民战争的真实状态，以及战争留给人们的诸多思考。现在，要揭露战争狂的本来面目，惟有拿出当年确凿的史料，才有更强的说服力，才能让日本国的后辈“以史为镜”，走和平发展之路。因为和平发展，是全人类共同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