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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09月12日 星期三

    关于熊式一《天桥》的断想

    陈子善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9月12日   17 版)
    熊式一(右二)在上海时与梅兰芳(左一)的合影(《良友》画报1937年第124期)
    《天桥》(中文版),熊式一著,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年8月第一版,定价:39.00元

        一

        综观20世纪中国文学史,至少有三位作家的双语写作值得大书特书。一是林语堂(1895—1976),二是蒋彝(1903—1977),三就是本书的作者熊式一(1902—1991)。

        这三位同时代人,不仅在中文文坛占有一席之地,更在生前就用自己的英文创作走向了世界。林语堂以散文集《吾国吾民》、长篇小说《京华烟云》、《红牡丹》等风靡欧美,蒋彝以图文并茂的散文集《湖区画记》、《牛津画记》等“哑行者”系列游记享誉欧美,而熊式一则以话剧《王宝川》和长篇小说《天桥》等赢得广大欧美读者的喜爱。

        然而,与林语堂的中英文著作早已大量出版、与蒋彝的“哑行者”系列等正陆续刊行相比,熊式一作品的出版和研究就严重滞后了。

        二

        严格地讲,虽然自20世纪20年代末起已在《小说日报》、《新月》等大牌新文学杂志上发表过译作,并且还得到过郑振铎、徐志摩等新文学大家的肯定,熊式一在远赴英伦之前,毕竟在中国只是小有文名。直到1932年底远涉重洋到英国深造,他的文学生涯才展现了真正的多彩多姿。

        熊式一的英文处女作——话剧《王宝川》,1934年夏由英国麦勋书局出版,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一炮走红,好评如潮,奠定了他在英美文坛的地位。

        同年冬天,熊式一又亲自执导,把《王宝川》搬上英伦舞台,更是雅俗共赏,久演不衰。不久,瑞士、爱尔兰、德国及欧洲其他国家相继上演《王宝川》。次年秋,《王宝川》又移师纽约百老汇,美国剧坛也为之轰动。从此以后,熊式一一发而不可收,他翻译了《西厢记》——这部译作特别受到萧伯纳的赏识,还创作了以“我国近代历史为背景”的话剧《大学教授》,等等。熊式一以擅长英文、独树一帜的中国话剧家的身份活跃于欧美剧坛。

        三

        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熊式一一直在英国。他一方面大力宣传抗战,发表了情真意切的《怀念王礼锡》等文;另一方面潜心创作长篇小说《天桥》,终于夙愿以偿。1943年《天桥》在战火笼罩的伦敦问世。这部长篇小说成为熊式一英文创作的第二个、也是更为引人注目的高峰,是熊式一更具代表性的作品。

        《天桥》英文版初版本上有英国桂冠诗人约翰 ·梅斯菲尔德的序诗,熊式一很看重梅斯菲尔德,明确表示他的序诗与作家 H. G. 威尔斯的评论和时任西南联大历史系教授的陈寅恪的赠诗一起,是“我心中最引以为荣的”。这首诗在香港和台湾出版的《天桥》中译本中均付阙如,这次在内地简体字版中首次译出与中文读者见面。序诗题为《读<天桥>有感》,梅斯菲尔德用浓郁的诗的语言概括小说主人公李大同的成长,其最后几句为:

        李大同准定能觅得

        他心灵安宁的寓所;

        盛开的李树将绽放

        白花像雪花般飘扬,

        上面有宁静的月亮

        在静海一般的天上。

        多么恬静美好的图景,梅斯菲尔德赋予了《天桥》更多的诗意。

        四

        《天桥》是一部气势恢宏的历史小说。它以江西南昌城外李家两代人建筑造福乡民的“天桥”为始终,通过李氏家族的兴衰,特别是主人公李大同非比寻常的从出生到32岁的曲折经历,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中国大地的巨变。

        李大同从私塾到洋学堂,到北京,到投身维新,到南下加入兴中会,到最后武昌起义建立民国,熊式一精心塑造的这个文学形象,既有他自己某些经历的投射,更寄托了他对未来中国的理想和追求。李大同的成长过程是晚清一代青年奋斗成长过程的一个缩影,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天桥》是一部成长小说,也无不可。

        有意思的是,《天桥》虚实相融。将真实的历史人物与虚构的小说人物揉和,将真实的历史事件与虚构的小说情节嫁接,是《天桥》的一大特色。孙文、李提摩太、袁世凯、容闳等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留下重要印记的真实的历史人物,一一出现在小说中。李大同置身于他们之间,与他们发生这样那样的关系,使小说的人物因此更具实感,小说的情节因此更加跌宕,《天桥》也就更具浓郁的时代气息。

        五

        回顾一下中外《天桥》接受史是很有意思的。

        英国作家 H. G. 威尔斯在他的回忆录中特别提到《天桥》,敏感地指出:“我觉得熊式一的《天桥》是一本比任何关于目前中国趋势的论著式报告更启发的小说,从前他写了《王宝川》使全伦敦的人士为之一快,但是这本书却是绝不相同的一种戏剧,是一幅完整的、动人心弦的、呼之欲出的画图,描述一个大国家的革命过程。”他强调的是自己的阅读经验,他从《天桥》中读到了一个古老大国的“革命过程”。

        史学大师陈寅恪关于《天桥》竟留下两首七绝一首七律,数量之多,不能不使人感到有些意外。陈寅恪的诗早已脍炙人口,不必再详加征引,需加说明的是两点:一、他首次把熊式一与林语堂相提并论,所谓“海外林熊各擅场”,而且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是“北都旧俗非吾识”,他更“爱听天桥话故乡”。二、陈寅恪当时在伦敦治疗眼疾,听读《天桥》,才有“故国华胥宁有梦,旧时王谢早无家”的感叹。正如熊式一在《天桥》中文本序中所说的,《天桥》述及戊戌政变中陈氏之祖之父都被革职永不录用,因此百感交集也。

        史学家余英时在讨论林语堂的海外论述时,也提到了熊式一,并对陈寅恪写熊式一《天桥》的第一首七绝作了解读。余英时认为这首诗“通篇借林语堂来衬托熊式一”,“字面上几乎句句偏向熊式一”,越是对熊式一恭维,越显出林语堂在海外文名之隆。这是一个独特的视角,自成一说,但熊式一的文名不可忽视,也自不待言。

        熊式一亲自执笔译成的《天桥》中文本早在1960年就在香港问世,但迄今出版的各种香港文学史著作大都未提及《天桥》,令人诧异。唯独香港出版的《香港文学书目》给予《天桥》一席之地,认为熊式一这部小说“无论写人写事都写得活泼风趣,破除成见”,从《天桥》可见熊式一“想写出中国和西方的真貌,而不欲互视对方为稀奇古怪的国家和民族”。 

        2003年台湾正中书局出版《天桥》中文繁体字增订版,王士仪教授在序中提出熊式一是戏剧名家,他用“戏剧的结构来‘造’他这本《天桥》小说。以喜剧的形式,达成他所说历史的讽刺。这部小说中戏剧核心结构是什么呢?引用亚里斯多德的创作方法,熊老是在重塑历史社会环境中,主人翁面对冲突事件的抉择,由抉择中展现一个人的心灵,即品格,也表示思想。这本小说不仅有一连串冲突事件的好结构,而对冲突行为的抉择更能引人入胜”,这个观点值得注意。

        六

        《天桥》英文本在1943年出版后,当年就再版四次,1944年又再版四次,1945年再版两次,真可谓洛阳纸贵了。1969年,《天桥》英文本又由台北“中央图书出版社”出版台湾版。

        《天桥》中文本由作者亲自译写,1960年由香港高原出版社初版,1961年和1962年又出版第二、三版。1967年,《天桥》中文本由台北正中书局推出台湾初版,2003年又增订再版。

        对《天桥》英、中文的版本源流作上述简要介绍,想必并非多余,至少从这么多英、中文版本可见《天桥》在海内外长久不衰的影响力。

        在《天桥》英文本问世70周年即将来临之际,《天桥》中文简体字本终于问世了,《天桥》英文内地版也即将问世,于是写了这篇不像样的断想以为贺,并希望以此为契机,推动内地学界对熊式一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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