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岫是我的诗友,他不写新诗,写的是传统诗词。何岫习诗多年,为人低调,尽管这些年,他的诗作在《诗刊》等重要报刊上发了许多,但他从不以名士自居。《诗刊》分管旧体诗歌的编辑是个很较真的人,但对何岫的诗,编发不少,而且在介绍重点诗家的“本期聚焦”栏目中隆重推出,这个栏目专门介绍中国当代传统诗词名家。多年以来,何岫一直低调做人,认真写诗,创作了大量精美的作品。我认为何岫之诗,有几个重要的艺术支柱,这几个支柱撑起了何岫诗歌的美丽穹顶。
格调。我以为诗歌写作,是一种修炼。自由新诗讲的是风流不拘,彰显个性,追逐自由;传统诗歌是中国传统精神的体现,写传统诗,讲的是懂规律,有分寸,知进退,讲传承。写诗就是做人,懂规矩,有分寸,讲传承,能齐家能治国也能平天下。“竹丛凝碧映溪深,含露新梢接紫云。玉笋凌虚堪作笔,纤枝细叶谱清音。”在《乡竹》中我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郑板桥的清廋与孤傲。“玉笋凌虚堪作笔”好句子!“纤枝细叶谱清音”好胸襟!天下诗词,总是有了好胸襟方可得好句子。
情怀。这个词可以分开说,真性情,有襟怀。写诗写得有一定水平不难,唱和应酬也可用之。如只是这样,诗只是“器”,哪怕是利器。诗缘情,情是根,无情就是塑料花,时下的诗塑料花多,繁而不荣。无情者可经商可升官却不可成诗人。诗人可哭,为汶川哭:“哀号垂云泰岳惊,群山把臂挽魂灵。岷江滚滚呼声急,杜宇凄凄泣血凝……”诗人有思念,为白发亲人无眠:“天目心窗共此时,高霄桂影寄遥思。日移南北春秋度,月复东西昼夜驰。湖海飘摇云岸拍,文轩冷暖客身知。依稀最是慈怀远,露染霜丝入梦迟。”读到这首《中秋感怀》最后两句:“依稀最是慈怀远,露染霜丝入梦迟”,我的两眼也潮润了,诗人唤起了我对自己白发亲人的思念。“斗雪凌寒玉骨风,清华绝俗展幽容。依稀破梦阳春暖,瓣落空山化雨虹。”绝句《梅花》前两句冷峻,后两句温暖而明秀,此两句襟怀温暖而开朗!于是我想到,诗缘情,情生于怀,有何等襟怀,笔下就有何等情愫!
自然。传统诗词常常有许多如像悖论的要求,如讲究格律,规范声韵,同时又倡导真情,鼓吹自然。我以为,对规范的严格,如同描红临帖,讲求日常艺术训练的严格;而脱口而出的大家,不使隶事之句,不用粉饰之字,是功夫到家后的化境。何岫之诗中,自然之作常常在不经意中如清水芙蓉令人喜爱:“新秋雁阵壮云天,路入层峰紫气连。深涧浅泉春色隐,黄花红叶映桑田。”这首《秋乡》,头一句较平俗,第二句“紫色”用得顺手了,第三句“春色隐”,写得好,不消沉,脱俗有味,结句“黄花红叶映桑田”自然清秀,家常用语,色满画浓有意境。还有《夜乡》这首诗:“夜色衔来燕子归,沉沉翠障月生帏。微风曳影庭间竹,蛙鼓溪声枕上催。”画面感强,声画递转,让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也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恬淡与自在。
文风渐盛,作为一个非“专业”的诗人,何岫之诗让人又想起“好诗在民间”的说法。何岫成功之道,其实也简单,是他从不把诗当作“器”,而是当作“友”,善待之,喜爱之,心血浇灌之,让千年的中华诗歌大树上再发几枚新叶,其情可嘉,其心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