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两天后,劳动人民的家和莎士比亚的家——纽厄姆的斯特拉福与亚汶河畔的斯特拉福,将相会于牧歌般的竞技场。《暴风雨》中的凯列班将以一句洪亮的念白,道出伦敦奥运会开幕式的主题:
“Be not afeard. The isle is full of noises.”
——“不要怕。这岛上充满了各种声音。”[朱生豪译文]
《卫报》日前刊出杰米·安德鲁斯(Jamie Andrews)的文章,追寻奥运开幕式背后的英国乡村文学传统。
在丹尼·博伊尔导演的开幕式上,成群的牛、羊、马、鹅和鸭将在斯特拉福体育场亮相,农民兄弟亦将现场耕作。安先生说,世界将从中看到英国人民的焦虑:所涉不仅有数字化未来带来的紧张与兴奋,更流露出对重回田园梦想、人间天堂的渴望。同时,从开幕式的大名——“惊奇岛”(Isles of Wonder),到威廉·布莱克的祝祷——“绿乐乡”(green and pleasant land),整场表演中的文学元素将俯拾皆是。
安先生说,远在麦当娜发现退隐英国乡村可滋阴补血并购宅置地之前很久,17世纪的女诗人凯瑟琳·菲利普斯(生于伦敦,后来嫁到了威尔士)便已大有心得。在1650年所写的《乡村生活》(The Country Life)一诗中,菲太太写道:
多么神圣啊,多么纯洁,
这乡村的生活!
多么自由啊,摆脱了骚动和不满,
远离了谄媚与恐惧。
这种对乡村的美好想象,源自古代希腊和罗马的田园诗,并随着16世纪初亚历山大·巴克莱的《牧歌集》(Eclogues),进入了英国文学的传统,通过对乡村生活的赞颂,表达出对宫廷生活之道德与身体双重危险的厌弃。
爱德华·托马斯(1878-1917)的名诗《艾德稠普》(Adlestrop)极得英国人民喜爱,再好不过地描写了乡村的愉悦。时为1914年6月末,托马斯乘火车,由牛津前往伍斯特,途中意外经停小村,名叫艾德稠普。诗人望向窗外,一看就喜欢,写下了“柳树,柳兰,青草,/洁白的绣线菊,草堆也干透”[金敏译文]。这首诗的最后一节,抓住了乡村的精粹,足以超越所有的时代:
就在那时,一只画眉唱起歌儿,
而似乎所有牛津处的,
格洛斯特郡的鸟儿,全都飞来
围绕着它,越聚越多,像一场大雾。
[以上为金敏译文,见《英诗金库》,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爱德华·托马斯生前,《艾德稠普》从未发表。此诗墨迹未干,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火便炸醒了诗人的田园梦幻。托马斯应征入伍,立志保卫祖国的绿野青山,1917年4月9日战死于法国,年仅39岁,证明了田园梦想的背后,也许深藏着一场噩梦。2012年7月27日,在伦敦东区的体育场内,看着农民扶犁荷锄,听着鸡鸭的碎语,母牛的欢叫,想像着消逝的乡村,虽然能够带来迷离的安慰,却可能终究只是一个精心安排的布景,一场宿醉,一场短暂的狂欢。也许用不了再过四年,伦东人民便会发现牛不见,鸭回栏,身边仍然鸡飞狗跳,破败不堪,只剩下恶毒的现实,嘲笑着那一夜的天真与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