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事业值得为之去死吗？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7月8日，新剧集《新闻编辑室》（The Newsroom）在HBO电视台播出了第三集。

    《新闻编辑室》由头牌编剧阿伦·索尔金（《白宫群英》、《社交网络》）执笔，首播于6月24日，所获评价参差不齐，观众人数亦由首播当晚的214万人降至第二集的168万人。

    该剧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电视新闻频道亚特兰蒂斯有线新闻（ACN），围绕该台一档杂志类节目《夜新闻》主持人兼主编威尔·麦卡沃伊及其团队展开。剧情紧扣现实，前两集的背景分别是2010年春天的墨西哥湾深海油井泄漏事故，以及亚利桑那州争议极大的移民法案。

    多位大报评论员表达了对索尔金固有风格的厌恶，即自命清高、自以为是、党派偏见和道德说教。但是换一个立场，上述厌恶也可轻易倒转，成为令人嘉许的优点。其核心问题是，新闻业还需不需要一种献身精神和理想主义？

    美国的电视新闻节目已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旧有的面貌，日益由信息提供的平台转为娱乐式的秀场，专业主义让位于对收视率的不懈追求。有太多的现实主义者，他们虽心有不甘，但宁愿委曲求全，不合污，却同流。《新闻编辑室》里的麦卡沃伊受到新来的制片人、其旧爱麦肯姬·麦克黑尔的鞭策，努力成为良心的代言人，如堂吉诃德般与世风作战，在庸俗与媚俗的侵蚀下坚守阵地。

    编剧索尔金曾亲往电视台体验生活，全程观摩节目制播过程，其中包括MSNBC的脱口秀《克里斯·马修斯强力球》。7月8日，马修斯为《纽约时报书评》撰文，评介不久前出版的一本新书《克朗凯特传》（Cronkite）。

    莱斯大学教授道格拉斯·布林克利（Douglas Brinkley）所著此书厚达830余页，详述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传奇性新闻节目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特（1916-2009）的一生。他最为人牢记的节目，当属1963年11月22日播报肯尼迪总统的死讯，以及1968年2月27日在《越南报道》中宣布越战已陷入“困境”——这来自于他个人的判断，而非官方的声明。美国政府反复宣传战争形势一片大好，克朗凯特却感到，他被约翰逊总统“耍了”，并对电视台总是对五角大楼的喜报照单全收深感“厌恶”。

    布林克利写道，克朗凯特的“困境论”犹如地震，约翰逊亦曾有言：“我若失去克朗凯特，也便失去了全国。”

    1980年，哈佛大学为昔日的得州大学辍学生克朗凯特颁授荣誉学位，CBS前总裁弗雷德·弗兰德利在致辞中说：“在一个人人说谎的时代——父亲、母亲、老师、总统、州长、议员——你似乎夜复一夜，不断说出真相。人民不喜欢真相，可是他们需要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这个时候，他们相信你。”

    与其说《新闻编辑室》的主人公麦卡沃伊身上，也有克朗凯特的影子，倒不如说他有同样的自我期许。时代不同了，如今真相到处泛滥，新媒体层出不穷，电视告别了自己的黄金时代，不再是主要的新闻来源。建立在“第四等级”观念之上的自我认同，则日益显出珍贵。

    2006年10月7日，48岁的俄国女记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被不明身份的枪手打死在公寓楼的电梯间内，案件至今未破。

    她死后成为良心记者和真话记者的楷模，生前文章不断结集，最新的一本是去年出版的《新闻事业值得为之去死吗？：最后的报道》（Is Journalism Worth Dying For?: Final Dispatches）。

    她的文风坦率，常常近乎冷酷，所写的真相令人不快，有时使人如坐针毡，书中有一篇，记述一个年轻的车臣妇女“从墙上把她父亲的脑子刮到袋子里，以拿去埋葬”。

    《新闻编辑室》里恐怕不会出现这样残酷的画面。它值得赞扬而不是遭受嘲笑的地方在于，索尔金正在试图将新闻专业主义与理想主义结合在一起。这种努力有时显得生硬，甚至可疑，却仍然能在观众心中激起暖流。何况，在连珠炮般的对话中，充满了如簧的巧舌。这些小小的把戏，索尔金百用不厌，却仍然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