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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05月23日 星期三

    激情洋溢的朗诵诗人高兰

    徐 鲁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5月23日   14 版)
    高兰
    《高兰朗诵诗选》,新文艺出版社1956年版

        出生于黑龙江省瑷珲县的高兰原名郭德浩,是我国现代著名朗诵诗人。有一次,当他又写完一首激情高昂的诗篇,举首望壁,凝视着自己一向推崇的两位文豪——高尔基和罗曼·罗兰在莫斯科的合影时,不禁心有所动,遂将自己的名字写为“高兰”。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三省沦陷。正在燕京大学读书的高兰毅然挥别校园,参加了北平学生南下的爱国请愿活动,投身到抗日宣传队伍之中。他曾在《我的家在黑龙江》一诗中写道:“我的家在兴安岭之阳,在黑龙江的岸上,江北是那辽阔而自由的西伯利亚,江南便是我生长的家乡。”他在《大公报》上发表的诗歌《给姑娘们》,鼓励自己的同胞们,包括那些从未走出过闺房的少女们,都能够走下绣楼,换上戎装,拿起刀枪,“我们只有誓死抵抗,希求真正的民族解放”。

        高兰本来十分热衷于晏殊、晏几道们“花间词”的研读,读书期间曾选择晏殊、晏几道作为攻研方向。可是从南京请愿归来后,他放下了对二晏的研究,在郭绍虞和郑振铎的指导下,改为研究亡国君主和词人李煜的命运和作品,借古喻今,撰写了一部《李后主评传》(天津人文出版社1933年版),他在序言中坦言,这本书“意借李煜的亡国之痛激励国人奋起抗日”。

        大学毕业后,高兰志愿到了北平“义勇军指挥部”秘书处工作。在此期间,他结识了许多东北义勇军的将领,如天照应将军等。1937年10月19日,高兰和全国各地许多文艺工作者一起,云集武汉,纪念鲁迅逝世一周年。著名电影演员王莹在纪念大会上朗诵了高兰的诗《我们的祭礼》。这不仅是一首悼念诗,也是一首动员民众从民族灾难中奋起抗战的“鼓动之诗”。在武汉,高兰见到刚从哈尔滨赶来的散文家杨朔。杨朔给他讲述了一位东北义勇军将领为国殉难的动人事迹。这位民族英雄不是别人,正是高兰在北平结识的朋友、有着“中国夏伯阳”之称的天照应将军。这一年,高兰挥笔写成了壮怀激烈的报告文学《记天照应》和悼亡诗《吊天照应》,并在汉口大路书店出版了一册《高兰朗诵诗》。这是他的朗诵诗第一次结集出版。

        抗战之前,中国的现代新诗承接着新月派、象征派的意绪,一直存在着一种表现自我、唯美主义、脱离实际、脱离大众的倾向,显然与抗战时期的时代精神格格不入。卢沟桥的枪炮声把许多诗人从自我陶醉和唯美的抒情中惊醒,他们一改缠绵悱恻的诗风,而让自己的诗变成了芦笛、战鼓和号角。朗诵诗和朗诵诗人,在这时也应运而生。高兰认为,国难当头之时,诗歌应该“用活的语言,作民族解放的歌唱”,应该大力提倡诗歌朗诵,使作为视觉艺术的文艺,发挥出听觉艺术的功能和效果。于是,他与诗人冯乃超、光未然、徐迟、蒋锡金等人遥相呼应,合力倡导和推动诗歌朗诵运动。他们各自不仅创作出了许多朗诵诗作品,有的还从理论上撰写文章,提倡和指导朗诵诗,而且在行动上身体力行,纷纷走上广场、街头、集会、舞台,用高亢的声音朗诵自己的诗歌作品。

        1939年1月15日,《大公报》为高兰举办了一场诗歌朗诵晚会,请他朗诵前面提到的那首《我的家在黑龙江》。这首朗诵诗有三百多行,情绪饱满,气势高昂。例如这些句子:“就在那山岗!那田野!那冰川!那高粱红了的青纱帐!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抬起了头,挺起了胸膛!”仿佛擂动的鼓点一样。

        此后,高兰不仅写下大量动人心魄的朗诵诗——这些诗常常是电台和群众文艺集会上最受欢迎的节目,诗人方殷,电影话剧演员白杨、张瑞芳、舒绣文等,都多次朗诵过他的诗歌。

        1944年,高兰在重庆建中出版社出版了《高兰朗诵诗》新辑,分为一、二两辑,属“建中文艺丛书”之一。他被传颂一时的朗诵诗名篇,如《展开我们朗诵的诗歌》、《缝衣曲》、《我们的天堂》、《嘉陵江之歌》、《哭亡女苏菲》、《送别曲》、《初冬》、《这不是流泪的日子》等,都收录在这个版本中。1949年,《高兰朗诵诗》又在上海建中出版社出了一版。

        高兰也是一位著名的朗诵家。他朗诵自己的作品,也朗诵郭沫若、闻一多、马雅可夫斯基等诗人的作品。他的诗朗诵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抗战期间他最为著名的一首朗诵诗,是悼念他夭折小女的《哭亡女苏菲》。这其中有个令人痛心的故事。1941年3月,高兰七岁的爱女苏菲(小名叫小鱼)患上了疟疾。抗战期间,诗人一家颠沛流离,生活艰辛。他用尽了自己仅有的家财,也没能救活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她像一朵小花蕾一样地夭折了。诗人痛不欲生,含泪把她葬在重庆歌乐山下。

        女儿不幸的命运引起他深重的思考。女儿的命运不正是那个年代里许许多多流亡家庭的命运吗?第二年春天,诗人在纪念小女去世一周年时,含泪写下了这首题为《哭亡女苏菲》的长诗。诗中通过对爱女的悼念,反应了国统区广大人民饥寒交迫的痛苦生活,对采取不抵抗政策的国民党当局提出了强烈的控诉。同时,这首诗也十分细腻而缠绵地抒发了一个慈爱而无助的父亲对孩子的深切怀念和愧痛之情。诗中写道:

        你哪里去了呢?我的苏菲!

        去年今日,

        你还在台上唱“打走日本出口气”!

        今年今日啊!

        你的坟头已是绿草凄迷!

        孩子啊!你使我在贫穷的日子里,

        快乐了七年,我感谢你。

        但你给我的悲痛

        是绵绵无绝期呀,

        我又该向你说什么呢?

        他在诗中还写到,他曾几度翻看着她留下的小小的箱子。她的遗物还都好好地保存着——蓝色的书包,深红的裙子,一叠香烟盒上的画片,还有她最喜欢玩的一块小小的绿玻璃……它们好像都在等待着她回家来呵!当他默默地翻看这一切,他低低地呼唤着爱女的名字,他不能不伏在箱子上放声大哭……但苏菲却是听不见呵!

        他痛苦地想象着,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可怜的小女儿是否还是把小手指头放在口里,呆呆地羡慕地望着别人的孩子吃着花生米?望着别人漂亮的花衣服,她是否又会忧郁地低下头去?他还记得,有一个冬天,他们三口之家在一个寒冷的风雪交加之夜,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吃完了唯一的一个白薯,然后一起抱头痛哭!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对不起这无辜的孩子啊!她在这个世界上是短暂的,却跟着他跨越了千山万水,而连一点点幸福的影子也没看到就匆匆离去了……

        深切真挚的悼亡之情,使这首诗不胫而走,广为流传。当时许多学校的孩子都把这首诗作为诗歌朗诵的保留节目,每次朗诵时,听众没有不流泪的。高兰后来也回忆说,他的朗诵诗中,“被朗诵次数最多的是《哭亡女苏菲》,在我自己被约请朗诵的许多次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中央大学的一次”。那次朗诵中,全场人为之泣下,不少人竟失声恸哭,纷纷上台簇拥着也是泪流满面的诗人。

        还有一次,高兰和诗人光未然一起到北平师范大学参加文艺集会。在风雨操场上,他应邀向全校师生朗诵《哭亡女苏菲》。朗诵不到一半,有国民党特务捣乱,熄灭了电灯。但学生们群情激奋,两名学生手持红烛,伴在诗人身边,直到朗诵到底,全场师生被诗中的深情感动得久久不愿离去……

        诗中还写到,因为小女喜欢写字和画画,所以在盛殓她小小的遗体时,他们在她的右手放了一支铅笔,在左手放了一卷白纸……诗的最后,他这样写道:

        小鱼!我的孩子,

        你静静地安息吧!

        夜更深,

        露更寒,

        旷野将卷起狂飙!

        雷雨闪电将摇撼着千万重山!

        我要走向风暴,

        我已无所系恋!

        孩子!

        假如你听见有声音叩着你的墓穴,

        那就是我最后的泪水滴入了黄泉!

        1949年后,高兰曾在山东大学中文系担任教授,同时也担任过山东省文联副主席、作协山东分会副主席等职。从旧中国的漫漫长夜中走过来的诗人,这时候也写出了许多献给新中国的颂歌。1951年,高兰出版了一本新的朗诵诗集《用和平的力量推动地球前进》(山东人民出版社)。1956年8月,新文艺出版社又出版了新版的《高兰朗诵诗选》,这是所有高兰诗集中最为漂亮的一个版本。

        诗人在晚年对诗歌朗诵仍然念念不忘,抱病重编了《高兰朗诵诗选》、《诗的朗诵与朗诵的诗》两部书。1987年6月下旬,当山东大学中文系的同事将《高兰朗诵诗选》(山东文艺出版社)样本从印刷厂取来,送到高兰手上时,他的生命已处在弥留状态。他虽已不能说话,但双唇还在吃力地颤动着,接过书静静放在自己身旁。6月29日,一代朗诵诗人高兰离开人世,享年78岁。他去世四个月之后,《诗的朗诵与朗诵的诗》由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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