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子弹从2010年底飞到眼下,飞了一年多,飞得观众心惊胆战,眼花缭乱,飞得姜氏钵满盆满,心花乱颤。
因为子弹在中国的这种飞法,膨胀了姜文的预期和想象,带着强大的团队,带着13项提名,参加4月15日在香港举办的华语电影金奖颁奖。结果一个脖子拐打过来——除了一项讽刺意味的服装奖,这颗子弹几乎是铩羽而归,全军覆没。
在一向被称作文化沙漠的香港,这回该有个新的说法:到底谁没有文化。
2010到2012,从张艺谋、朱延平到姜文,从《三枪》、《大笑江湖》到《让子弹飞》。这就是中国三年的电影史。满怀期待的观众把几十亿票房拱手送给这三个掌握着今天中国电影话语权的人,但是这三部电影馈赠给中国电影史的是什么?是故事?是思想?是人物?是情境?是美学?是艺术?是与世界电影争锋的能力和水平?
也许有人会诘问:什么都不需要,今天的电影能让人觉得好玩儿就得了。这样说来,中国的电影已经进入“玩”的时代。人就是爱玩的动物。所以电影与“玩”并不背离。
踢足球、打篮球、长跑、游泳,不都是“玩”吗?但是“玩”出力量和精神,玩出享受和思考。
唱歌、跳舞、瑜伽、魔术,不都是“玩”吗?但是“玩”出情趣和智慧,玩出休闲和娱乐。
唯独电影就成了什么都不必有,只要玩儿一玩儿,笑一笑就是全部需求了?眼下正在被做成3D技术的《泰坦尼克号》是这样的电影吗?往远了说,印度的《拉兹之歌》、意大利的《偷自行车的人》、日本《绝唱》、英国的《哈里·波特》等等驰名世界的电影,哪一部是只为赚取人们无厘头的笑?卓别林的电影是让人发笑,但是笑得谨慎,笑得心酸。绝不是疯子傻子般地哈哈一笑,笑过之后一无所有。
但是反省近些年来中国的电影,特别是那些没有上映就被绑架的媒体煽动得金光闪闪的电影,在观众还没有接受以前,“独特的艺术构思”、“深刻的思想寓意”、“前卫的艺术表现”、“强大的演员阵容”,这些概念就先期植入人们的大脑。电影演开了,各种影评如出一辙,千方百计为先期定制的“特点”找出依据,阐释得头头是道,天衣无缝。这样一来,看不出这些“特点”的观众,就是不懂电影,没有文化。上述三部电影无一例外都经过这样一个怪异的过程。这个过程的结局就是掌握电影话语权的人和掌握媒体话语权的人“强强联合”,将媒体与观众以及电影自身粗暴地绑架。
好莱坞不是不懂得“玩”,但是他们不玩儿电影,不玩儿观众,他们把电影和他们的文化价值观绑架在一起,再去绑架别国的观众。
香港人不是不懂得玩,但是许鞍华这样的导演导出了《桃姐》,张扬了善良和美好的人性之长,在“文化沙漠”长出了真的“文化”。
中国的子弹已经飞了两年,劳累之后,是否应该停下来,和观众一起想一想电影的事,想一想文化的事。别再只为了一个“玩”字忘乎所以。